比方说,那慕家第一个祭祀女子的丈夫。虽是他姓,但成了亲便与慕家有了沾亲带故的关系。
首饰有怨气不假,但真正被首饰害死的人,却是与这些姓氏有关。仔细想来确实如此,他母亲买了银镯在身边放了两日都未曾有什么异样。这么些年买了饰品的人不计其数,可以说是遍布各大县城都有。
但却并未听闻金宝河里淹死的人,多到人满为患的地步。
他还记得宗彦秋曾经说过,他所管辖的洪武县这么些年从未出过事,也就小侯爷是个例外,因为洪武县里根本没有这四种姓氏。
再则魏泽也说过,所有被首饰操控的人本就阳寿已尽,可唯独小侯爷开始乱了套。
他放下手里的毛笔,抬头望向窗外的红梅。
他大哥的死,小侯爷的算计,还有慕云环的物证,这三件事情的最终目的很明确,要他死,且那个幕后之人不能直接对他动手。
银镯只是个幌子,他被彻底误导了。小侯爷、他大哥,以及那些淹死在金宝河里的人,根本就是两件事情!
他急躁地站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那个人是谁?是谁要杀他却又不能亲自下手。这个人杀了他大哥,那必然不会是他所认识的亲人,又是个可以去鬼市,且带着无脸面具的鬼。
一个已死之人,与他有仇,非亲非故,满足这三个条件的,他是真想不到还有谁。
忽然一声巨响,地面和屋子都跟着颤了三颤,而且好像没有停下的趋势。
孔翔宇被晃得头晕,一下撞在了凳子的扶手上,连人带凳全摔趴在了地上。他惊道:“怎么回事?”
屋外的下人们也乱作一团,院子里着急忙慌得全是叫喊声,那原本守在他门口的两名衙役跑了一个,其中一个手忙脚乱地给他开着锁。
屋门被打开,那衙役道:“三少爷快出来,地震了!”
孔翔宇赶忙站起身,摇摇晃晃的扶住面前的桌子,那些被堆放着的书籍尽数都掉落在了地上。
“金宝!”
“来了!”金宝速度的蹿进他的袖子。
这地震来得突然毫无征兆,且有种愈演愈恶劣的趋势。等逃到院子里,才听衙役说道:“三少爷快跑,先出府再说!”
孔翔宇被晃得险些没站稳,得亏的衙役手稳扶着。
他被带着穿过院子,发现整个孔府人员都逃离得差不多了,眼下似乎只剩下他跟面前这个护着他的衙役。
房屋上的瓦片纷纷掉落砸向地面,他不得不绕开有屋子的地方走。而院子里栽种得花草也被晃得东倒西歪,有的甚至连根拔起不知全貌,就连养在池子里的鲤鱼也被震得跳出了池塘。
孔翔宇一把抓住衙役的手,急道:“我爹呢?还有我二哥跟李夫人,他们出去没有?”
这些平时在他嘴里满口讨厌的人,在此时竟是他第一个能想起的人。
衙役道:“已经被带出去了!”
孔翔宇立马闭嘴跟着衙役疾走,他心里竟有说不出的矛盾。像是松了口气,却又有些失望。
衙役带着他从后门逃出了孔府,后门处已经站了不少逃出来的下人。有些下人的手里还拿着干活用的器具,想是跑的太急压根儿就没来得及顾及手里的东西。
孔翔宇急忙在人群中扫了眼,却没看到他爹,不免急着问道:“我爹呢?二哥跟李夫人不是先出来的吗?”
一名小厮答道:“许是在前门,先前往前门那儿跑的人最多。”
孔府的房屋摆设被毁了不少,此刻依旧此起彼伏地响着碰撞的声音。
他实在放心不下,于是道:“我去前门看看!”
说罢也不顾众人反对,拔腿就往前门跑。只是现下地震还没过,他只能绕着孔府的外墙,那墙面上被堆砌的砖瓦掉了一地。
要说这地面太晃实在难走,而且容易犯晕,他走了两步便忍不住的要去扶墙。正巧一块瓦片从他头顶上方掉落,他下意识的抬手遮挡,瓦片却被突然出现的一把官刀给砍飞了。
孔翔宇侧头看去,是刚才带他出府的那名衙役。
那衙役抓着他的手腕,急道:“三少爷别一个人乱跑,太危险了!刚才我听闻,老爷他们都被带去了金宝池附近,不在前门。”
金宝池附近地处宽阔,没有这么多的楼房,倒确实要安全得多。孔翔宇忙点点头,说道:“好,我们也赶紧过去吧!”
为了防止他在摔倒,衙役一直紧抓着他。不禁心下感动,生死关头不分贵贱,在这种情形下衙役还能如此护着他,等地震结束了一定要重重的赏。
街道上也乱成了一团,还有些民宅不知什么原因竟着起了大火。大街上全是些倒塌破碎的残垣,还要一些被重物压死的动物尸体。
耳边到处都充斥着呼救跟哭嚎,想是谁家的亲人不幸遇了难。他跨过一条倒在路中央被烧黑的房梁,忽然脚腕被人用力地抓住,猝不及防地向地面摔去。
好在手腕被衙役拽着,倒没真的脸着地。
回头望去,抓他的这人满脸是血,从头顶开始到下巴处被拉开了一条血口。那人哭嚎着说道:“救救我,孔公子救救我!”
孔翔宇赶忙伸手准备施救,忽然身边的衙役手起刀落,将那人抓着他脚腕的手生生砍断。
尖叫声吼得撕心裂肺,鲜血溅了他一身。他红着眼眶对身旁的衙役吼道:“你这是做什么!”
衙役道:“少爷,如今你我都不一定能活着逃出去,你何苦还要管别人!”
孔翔宇目眦欲裂,他大骂道:“我可是县令之子!怎么能为了自己活命而害死他人!”
那人仅仅只是向他求救,却因此而被平白削了一只手掌!这让他如何还能心安!
他用力地甩着衙役拽着他的手,却没能甩开,急道:“救人!”
衙役低垂着头,却将他的手腕拽得更紧,强拖硬拉将他脱离原地。衙役道:“属下的责任是护少爷周全,其余一概与下属无关。”
孔府的衙役都是练家子,在力气上孔翔宇绝对不是对手。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浑身是血的人,满脸绝望,伸着一只没有手掌的手臂对他说着求救的言语。
孔翔宇使出全力站稳,忽然拽过衙役的手,在那抓着他的手臂上狠狠咬了一口。
衙役吃痛将他甩开,他趁势调转方向,向那被压着的百姓方向跑。他孔翔宇身而为人,虽心中没什么大义,可因为自己而加快害死他人的事他是真做不出来。
衙役见他往回跑便要追,忽然面前一座楼房倒塌,将他跟孔翔宇彻底的分开了。左右看了圈无路,只能从别的地方绕过去了。
孔翔宇喘着粗气,心跳飞快,那楼房几乎是贴着他的背倒的,哪怕在慢一步他的命就没了。
如果在他跑过来前房屋就已经倒塌,他或许真的会放弃救人去逃命,但现下人都过来了,只有咬着牙关上。
那个先前哀嚎的人已经没了声音,他赶忙伸手探了探鼻息,呼吸微弱还活着,许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他徒手搬开那压着人的房梁,好在这房梁被烧过已经不像原本那么重了。有些地方还被烧穿了,用力捶两拳就能打断。
他抬手往额头上抹了把汗,心绪还没缓和多少,又是一阵惊天地泣鬼神的轰鸣。
抬头望去,远处的天际上有一大片黑色的蘑菇云,黑色的烟雾遮掩了大半蓝天,整片地面都跟着剧烈震颤起来。
他赶忙抓着附近的房梁,勉强站稳。
金宝从他的袖子里钻到脖子处,探出半个细小的龙身,看了眼天边的黑云说道:“居然是火山喷发!”
孔翔宇拧着眉头,他来不及细看,搬开那些烧黑的房梁后,就将那被压着的人从底下拖了出来。
那人被拖出来立马猛吸了一口大气,开始疯狂的咳嗽,应该是先前被重物压着难以呼吸的缘故。
那人趴在地上,看不清什么状况,只是那被砍断的手腕处一直不停地在流血,他不禁感到一阵强烈的愧疚。而且这人身上的体温也在不断的走失,怕是活不长了。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闻的焦味,天上也开始下起了黑灰。
忽然在他脖子里呆着的金宝抬头闻了闻,说道:“好重的怨气!”
“什么怨气?”
孔翔宇话音刚落,就看到那个趴着的人忽然没了动静。他正要伸手去探那人鼻息,忽然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