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出一个腹黑丞相(19)

作者:wanderkind 阅读记录 TXT下载

大盛朝有数位将军,头衔的前缀皆花里胡哨,禁军的统领是其一,顾怀璧亦是其一。

而没有唬人点缀、头衔简单明了的“大将军”却只有一位。

要给这样的大将军雪中送炭几无可能,怀璧只能铆足了劲给他锦上添几朵花。

玩命的训练,往疯了般杀敌,军中谁但凡敢说段青林一句坏话,怀璧能给他揍成七窍流血的筛子。

就是在这样的日复一日中,怀璧的拳头越来越硬。

甚至一度见军中兄弟争先恐后抢俘虏中的女人,怀璧还从中挑了几个长得周正的献给他。

但段大哥似乎并不怎么领情,非但没有笑纳,一张脸还破天荒地黑了差不多一个月。

直到怀璧又一次奔袭回来,带着满身的伤,咧嘴笑着将一名漠北大将的头扔到他将案前,他千里冰封的脸才解了冻。

第一句话却不是问战况,而是冲过来问她“你怎么样?”

“小意思,打仗哪有不挂彩的!段大哥我告诉你,我的霹雳刀似乎又有进益,你要不要看看!”

段青林对她的刀仿佛并不怎么感兴趣,只是招手让人送饭菜、热水来。

也是,段青林又不是街头混混,没事看她耍什么大刀?

怀璧痛痛快快洗完澡,对苏晏主仆的怨气稍稍散了一些。

然而穿衣时,却遇上了一个始料未及的问题。苏晏那一瓶墨泼地彻底,连着中衣和里面的……裹胸布都给弄脏了。瓦当倒是贴心地准备了中衣,可却没有裹胸布。

怀璧看着那被墨泼的黑黑白白、还带着墨臭的裹胸布,咬一咬牙,又将它裹了回去。

这么些年女扮男装、在男人堆里摸爬滚打,她几乎已经忘了,自己其实是个女人。只有当解开那裹胸布或月事来时,她才会有短暂的恍惚。

这些东西这些感觉,无人知晓亦无人分担。

她初潮是在南下投奔舅舅的路上来的。那时她才家破人亡,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却在那么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候来了初潮。第一回看到血时,她以为自己在逃亡途中不小心受了伤。

没有治伤的药,没有包扎的布,她就任由那血不断地流着。

后来见那血越流越猛,她才慌了神。

大量的血留在亵裤上,她猜测自己定是内脏受了伤。

阿爹说过,外伤好治,内伤难愈。

但她要活着,她答应了阿爹,要活下去。

她偷钱了。

那是她第一次偷钱,想要下山去镇上看病。偷得是同宿破庙的一个姑娘的钱。

那姑娘孤身一人。

怀璧放过牧,知道狼会挑落单的羊下手。她就是条小狼。

却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姑娘因为独行,反而比旁人更加警醒。

姑娘眼眸清澈明亮,抓着她的手,努力故作凶态却不得其法:“好你个小丫头,竟然偷我钱!”

怀璧闷着头不吭声,姑娘抓着她要报官,她才瓮瓮挤出一句:“我要治病,我不想死。”

姑娘愣了一下,松开她手,问她得了什么病。待她支支吾吾说明,姑娘反而笑了,告诉她这不是病,是她长大了。

破庙的月光下,姑娘教她如何应对。她头一回对女子这个身份有了懵懂的认知,新奇之下有一丝隐秘的兴奋。

新奇是对这个全然陌生的世界;而兴奋,是因为那姑娘口中与这血相生相伴的意义。

她长大了。

长大对于一个要复仇的人来说有多重要。

那个姑娘便是江春桃,是苏晏问及时她欲冒充的人。后来,那庙中发生了一些变故……

在苏晏家的那段日子,她又来了回月事,但她那时已然学会了自己妥善处理。

却没想到为苏晏侍药时那狗鼻子忽然问起:“你打人了?还是被人打了?”

“嗯?”

“你身上有血气,还是新鲜的血气。”

十二岁的怀璧愣了一愣,才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毫无征兆地,脸上腾地蹿红,心底浮起一丝无法与人言说的窘迫。

江春桃说这东西只有女子会有。

苏晏是男子,不会有。

对于男女之别本能的模糊认识让她心中隐隐生出一些难以启齿之感。江春桃教她女孩成长中会经历的一些事,却没有教她这个。

突如其来的羞窘令她面对苏晏自以为是的揣测不知如何开口。

苏晏见她沉默,又追问了一句:“你受伤了?谁打了你?”口气冷冷,似有些不快。

苏小少爷不是个脾性温善的人,怀璧怕她发火,更怕她找别人的茬,囫囵应了个“嗯”,又慌张补道:“没人打我,是我磕、磕破了手。”

“磕破了手流这么多血?”苏晏冷笑一声,翻身面向床里。少时,凛凛声自里面传来:“我是不是说过挨了打要打回去。活该。”

苏小少爷的恶毒如一日三餐,怀璧早已习惯。

她实在不知道如何解释,便任由这恶毒劈头盖脸泼下。

本以为这事就那么过去了,当天晚上,她却听见两个丫鬟在廊下嚼舌根:“小少爷脾气越发怪戾了,傍晚他和玉蓉姐姐要凝血膏,玉蓉姐姐多说了一句‘府中凝血膏前几日都被老爷要走了,少爷要凝血膏得重新去仁心堂采办。少爷身上仿佛未见受伤,不知要那凝血膏做什么?若是不急用,可否等个两日,这两日大少爷做生辰,府中忙的很。’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了?”

“少爷直接将手边的药碗就地一摔,玉蓉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捡起一块瓷片对着自己胳膊划了下去。胳膊上登时一条血痕,玉蓉吓了个半死,他却将那胳膊直直怼到人跟前:‘现在受伤了吗?可以去买药膏了吗?现在就去,我马上就要。’”

怀璧听着两人的对话,手中握着苏晏才丢给他的凝血膏,心头涌上一种说不出的情绪。

立刻拔足回房找苏晏,嗫嚅着将那盒药递还给他:“少爷,我听说你、你受伤了,这药膏还是……你用吧。”

苏晏却没有接,亦没有问她从何听说、还听说了什么,良久,只是冷笑一声:“一盒药而已,不必这么作态。我那么做,只是想教训玉蓉,与你无关。”

玉蓉本是苏晏房中侍婢,不知怎么攀上了苏晏大哥,非但对这边心淡了,还起了暗中磋磨之意。

苏大少爷是庶出,苏小少爷却是个瞎子。

往后真争起来,还不知谁会笑到最后。

玉蓉既跟了苏大少爷,自然一心为那边打算。

怀璧一个才进来不久的小女孩都看出来了。

苏晏一个浸在宅中十多年的麒麟子,不可能对这点心思一无所觉。

但他其实从来不将这些底下人的小心思放在心上。

怀璧低头捏着那要还却还不回去的药,闷闷应了个“哦”。心底原本的一丝别样的温暖,像花子一样被吹得飘散无迹。

“可我、我不需要它。”这句话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终究还是滚下了肚。

十二岁的顾怀璧一颗心盘桓在逃出去这件事上,没有意识到苏晏要教训下人,其实根本不必自损八百。

第20章

江春桃口中的长大,怀璧并未体会到,无论是在苏家时,还是在塞北以后,这些都只是她的尴尬与累赘。

她要变得强大,强大了才能报仇,她永远忘不了那一晚的焚天大火、弯刀划过人咽喉时喷涌而出的血和阿娘撕心裂肺的嚎叫。

不能忘。一刻也不能忘。

她不允许自己像寻常小女孩一样娇柔软弱。甚至连一般女孩的迤逦心思,她亦于萌芽之处便生生掐断。

逃离苏家的那天她只带了必要的东西,收拾到那罐膏药时,她有过片刻的犹豫。然而下一瞬,她还是将那药撂进了兜中,出门在外,保不齐会有受伤的时候。

并非因为那药是苏晏给她的。她告诉自己。

初到军中的第一天,她被同营身形有她两个那么大的老兵摔了一天,回营时整个人像被拆散了、洗洗就能撂锅里直接炖的鸡。

全身上下十几个伤口流出来的血次第连接,将铠甲下的那件蓝衣染的斑斑驳驳。

段青林将她叫到营中,上下扫她一眼:“坚持不下来就回我府上。”

段青林将她捡回来时,欲留她在眷城元帅府上做个侍婢,她却不肯,偷偷跑到投军处登记,因身上没有身份文牒被告到段青林处,段青林皱着眉将她提回了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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