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来参加节目,他也没有在简历上写明身份,只放了些主要作品丰富内容,填补没有练习生经历的空白。
但是沈闻霁只看作品就把他马甲给掀了,显然对“蚕衣”这个身份有所了解。
就很离谱。
沈老师他不是不冲浪吗?连微博账号都没有的人为什么会知道蚕衣这个名字?!
想到自己都顶着这个马甲干了什么,岑意只觉得自己的勇敢和自我膨胀都非常短暂。
猝不及防地漏气了。怂得飞快。
作为蚕衣活跃在网上时,他是公开的沈闻霁知名粉头之一。那几千条微博里,一半是作品相关,另一半是沈闻霁。
恨生不逢时没有在dawn解散前去听演唱会现场的是他。对着录像和专辑照片疯狂吹彩虹屁叫老公的也是他。
他是想被沈闻霁认出来的。但不是以这个身份!
顶着全场的目光,岑意沉重地点了下头,“是的……我是。”
燕凡对这个身份没有了解。听到身后加剧的骚动,回头望去,跟练习生们互动,“你们知道他吗?”
“知道——”
岑意听见有人扯着嗓子激动地喊。
“是真的!我刚刚听他唱歌就在怀疑了!那个嗓子太灵了!”
“啊!是蚕宝啊!写歌超厉害得,真人居然还这么好看啊天选之子!”
“……”
岑意扶了下眼镜,忍不住笑起来。感觉这群小伙伴中混入了他的粉丝,当场掉马甲的羞耻感减轻了些。虽然看不太清,但朝着半山腰挥挥手。
对面热情互动,场上氛围融洽。
倒是沈老师,稳准狠地拆完他马甲也不说什么,又把麦给放下了。
虞萱接着说,“你还会自己写歌?”
岑意点了点头,“对……写过几首。”
“你这资料上写的代表作,可不止几首啊。”
燕凡翻看他比别的选手长出几倍的作品列表,自然地cue他,“能不能给我们展示一段?”
知道有这个个人才艺展示的环节,岑意特意准备过,被cue到也不意外。道具组的工作人员搬了简易的电子琴上来,麻利地装好,还细心地为他调节高度。
岑意说了声谢谢,坐在琴前,正式地摘下眼镜。
“豁。”燕凡往沈闻霁身上靠,低声耳语,“小家伙要放大招了。”
沈闻霁条件反射地避开了。
像是自己也不喜欢这样下意识躲闪的反应,又倔强地侧回身来,微微偏头耐着性子听他说。
“看到他什么心情?怎么样,比起当初你口中的孩子,是不是长大了很多?”
“……”
沈闻霁没有回答,视线始终停留在岑意身上,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可惜的是,岑意已经摘下了眼镜。视野变得模糊,勉强能看清指尖下的琴键。
但对这时的他而言,已经足够了。
旋律响起,音乐就是一切。
“我的眼睛不太好。有段日子,几乎没有光感,看不见任何东西。”
他闭上眼睛,声音融入前奏中,绵绵低语。
舞台已然开始,这里的独白也是其中的一部分,配合着琴声格外引人入胜,“无法感受时间的流逝,不知道白天和黑夜的区别。只有音乐陪我。”
“那时候的我,总是非常地想念一个人。所以为他写了这首歌。”
岑意说,“《你的颜色》。”
话音落下,间奏停顿。
现场安静得呼吸可闻。
下一秒,琴音从指尖流泻而出,与他的声音共鸣般融洽,无缝契合。轻声细语的口吻,像在徐徐讲述暗恋的心事。
“很想见的,那一个人,
想看他微笑的眼神,
会像花瓣一样柔软,
随风飘啊,入我心门。”
主歌娓娓道来。副歌转调,呐喊般的少年音色像鸟儿挥动翅膀,轻盈地腾空,羽翼扑腾在心上。
“天空是什么颜色,
飞鸟和云都听说,
大海是什么颜色,
浪花从脚背漫过。
这世界什么颜色,
残酷还是温和。
你会是什么颜色,
是冷,或炽热——”
他的歌声在最高处戛然而止,却并非是失误或忘词。作为细腻的情感处理,留白的节拍牵动着所有人的心。
再转调时,首尾相和,又回到了最初那样述说心事的口吻,喃喃自语般地唱。
“我是什么颜色,
存在你心底呢,
若你眼中也有我——”
岑意费力地睁开眼睛,眼眶酸涨,视线模糊,看向沈闻霁的方向唱出最后一句。含了许久的眼泪溢出,滑落脸颊应在最后一拍上。
“会不会……
我们都更快乐。”
第五章
哭的人远不止他一个。
这样亲身经历写出的歌,加上他开头独白的氛围渲染,格外能引人共情。
燕凡回头看了一眼,歌曲还没结束时就已经有许多选手都在抹眼睛。心里也感慨了一声,又偏头去问沈闻霁,“怎么样。”
作为蚕衣?
沈闻霁垂眼瞥着资料上的歌词,“只是他的平均水平。”
比起其他作品,这样的小情歌虽然通俗易懂,但无法更好地体现他的灵气。
作为一名母胎solo感情杀手,沈闻霁的作品里罕有情歌,也不太理解他为什么会选这首自作曲在个人展示环节拿出来。粗略地想,应该是为了迎合大众口味更接地气。
无论如何,比起前面那些奇奇怪怪找不着调的,已经好上天去了。
而作为岑意呢?
他当然也还记得。
这么个小宝贝,谁见了能轻易忘掉。
他脾气一直都不怎么样,十七岁的沈闻霁也绝不是什么耐心细心贴心的温柔哥哥形象。纯粹是分人。看这孩子实在招人疼,才陪了一个下午。
回去以后跟乐队里兄弟提起,形容感受时说的是,“以后生孩子想生个这样的。”
口头以哥哥自称,其实心里想当人爸爸。
就很沈闻霁。
燕凡嘴角一撇,点了点头。“那据你判断,这水平给他个什么等级?”
沈闻霁说,“我希望他退赛。”
“……”
就他妈不会聊天。
燕凡心想要是让你来当PD,这节目怕是活不过一期。
沈闻霁没解释什么,依旧看向岑意。
这么些年过去,除了个子长高了些以外,他根本没什么变。现在也依旧是个孩子,从语气到眼神,从头到脚都透露着不谙世事。
根本就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沈闻霁确实没有微博账号,知道蚕衣是无意中听过工作室的人在放他的歌。
跟今天一样,开口就被那个嗓子抓住了。
想跟他约歌。让经纪人去联系却发现他没有任何私人联系方式,唯一可沟通的微博私信发出去也如石沉大海。
明显对方做音乐只是玩票性质,没打算接任何合作。这事也就罢了。
没想到会在今天,在这里见到。
没想到会跟那个孩子的记忆重合。
沈闻霁靠在椅子上,一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想法。
仿佛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
他会出现在这里,应该是想开始接触商业环境了。
但即使想要作为职业发展,很显然当个solo歌手会更适合他。来做男团,他的光彩反而会被埋没。
他是不是不知道这节目是做什么的?
好好写歌就完了。来这里折腾什么。
沈闻霁面无表情地心烦意乱。听他唱到最后一段,看他突然抬头望向这边。
视线相交,一大颗眼泪砸了下来。
呼吸一滞。
岑意手忙脚乱地拿袖子去按眼睛,另一只手拿着麦,起身鞠了一躬以示表演结束。
场上掌声蔓延,有不少人都在高声喊着安慰他“不要哭”“加油”。
燕凡也有些动容,问工作人员,“有纸巾吗。”
纸巾递过来,离边上的沈闻霁最近。他接了纸巾。燕凡自然以为他会丢过来,刚一伸手,却被他避开了。
沈闻霁将纸巾亲手递了出去。
岑意上前两步来拿。一个掌心朝下,一个掌心朝上。指腹从掌心浅浅擦过的瞬间,沈闻霁低声说,“你为什么来?”
“……”
这语气听起来像在劝退。
“你来这里干嘛”。
岑意看着他,即使视线不清,声音却很确定,“我的梦想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