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怎么办?”
这话清清冷冷简简单单的,但江远寒莫名地脊背发凉,他总觉得对方的威慑力太足,让他想起爹亲当年揣着崽面无表情毫不留情地给老父亲一顿揍,一点儿也没有传闻中病体支离弱不禁风的模样。
虚空界一丝一毫的变动,影响到的可是整个六界,或许稍微出错,等待他们的就是人为制造的“天灾”。
江远寒试图替道侣推辞:“他脑子不好使,是个笨蛋美人,要不我替他帮您吧。”
江折柳抬眸看了一眼旁边的太始道祖,后者会以无奈微笑。他随手倒了杯茶,也没看自家傻儿子,淡淡地道:“你才是笨蛋美人。”
小寒:“……可以只要后两个字吗?”
显然是不行的。
最终,笨蛋美人江小寒小朋友,一脸放空地坐在了陪侍的位置上,看着道侣跟爹亲一边喝茶下棋一边还能将正事处理地妥妥当当,有时还稍微探讨了一下另一边那个枯萎世界催生出异种的演变过程,俨然是天开辟地无所不晓的交流级别,在知识面上可以说是六界乃至于诸多大千世界的顶配。
而且这俩人坐在一起,简直符合魔族对待仙气飘飘正道修士的标准择偶幻想,他爹就不用说了,人如霜雪,色若刮骨钢刀,能把魔界的二傻子勾得一愣一愣的,就是他家大凤凰坐在那里,也是真的至坚至贵君子如玉,温柔文雅中带着一点儿剑修的天然的锋芒感和冷意,眼帘垂下时神情虽是柔和的,但稍一抬眸,熠熠的金眸就能夺去他全部的视线。
江远寒一脸放空的神情慢慢消退,没出息地咽了咽口水。慢慢地回过神来,后知后觉地想着,自己看着也有些冒傻气,于是危襟正坐,严肃地维护陪同家属的形象。
但陪同家属没有严肃太久。
因为两人聊到了一个致命的话题。
“这么说,你当初算到自己的万古第一情劫时,第一个身外化身,其实是想要避免亲身解决此事?”
“解决”这两个字的重音落得严峻了些。
李凤岐微微颔首,没有急于解释。
“怎么变卦了。”江折柳抬眸看他,“万年涅槃轮回一次,你的意志应当很难动摇才是。”
但既然称为情劫,就是能轻易摧垮人的意志,能够击中他最眷恋最柔软的地方,把所有印记都刻进他的骨髓里。
李凤岐道:“因为……”
“因为他,”江远寒突然插了一句,甜兮兮地冲着爹亲眨眼。“……陷进去了。”
江折柳:“……”
虽然说是笨蛋美人,但反应还挺快,不仅反应快,这个护着道侣的劲儿,也跟闻人夜一模一样。
江远寒遗传他最大的地方就是这张脸了,长得跟闻人夜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吧,可以说是没啥关系,但遗传下去的过程到底给了魔族基因的参与感,致使江远寒的五官带了几层柔焦精修感,另辟蹊径式地硬生生给组合出柔弱的感觉。
没出息,江折柳瞥了他一眼,转而看向李凤岐:“你说呢?”
大凤凰忍不住唇边的笑意,认真地颔首附和道:“对,陷进去了。”
由于崽崽的偏心回护,江折柳也无意在这点不足之上挑刺,也没有去聊两人心知肚明的“娃娃亲”,娃娃亲这事儿其实就是李凤岐在推算到有个情劫对象之后追着定位找人的前尘往事,但那时江远寒还没有出生,他们俩的年龄差真是不能细想。
两人随口交谈,聊的内容眼看就要听不懂了,江远寒也在旁边犯困地打哈欠,也不知道哪个耳朵比较灵,忽地听到他爹话语里随口提及的几句话,整个人都精神了,他的尾巴都跟着活跃起来,一脸迷茫地问:“……刚刚您说您写得秘典叫什么?蕴心探情?”
“嗯。”对方停顿了一下,“就是你练的那个。”
江远寒:“……哇。”
他陷入了我爹知道我偷偷练奇怪的秘典和这奇怪的秘典是我爹写得这两个令人震惊的事件当中,不知道要先追究哪个才好,想了半天才硬着头皮道:“您写这玩意儿干嘛呀,有什么用。”
“给你用。”
江远寒:“……啊?”
“你从小被封印的气运和天赋,在这部功法里有逐步解封的法门。”江折柳淡淡道,“其余的部分,都是我乱写的。”
江远寒人都傻了,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乱写的”、“乱写的”这三个字,他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修炼感想,挣扎着小声道:“可是特别真啊……”
“我写的,”他爹亲从容平和,“能不真么?”
说的也是,他爹可能是这世上最懂修仙典籍的人了,博学程度难以想象,写本书糊弄小孩还不容易。
被糊弄的小孩儿越想越伤感,禁不住悲从中来,一头扑过去抱住江折柳,委委屈屈地控诉道:“你不知道我为它吃了多少苦——”
江折柳面不改色地揉了揉崽崽的头,语气淡定:“不是为它。”
他转移目光,看了一眼面前的李凤岐,平静续道:“是为你的眼前人。”
这本书并不是像江折柳所说的“乱写的”,如果没有其中的达成条件,没有这么多七情六欲生死相依,这只大凤凰的万古情劫也不会这么好过,而作为劫中之人的江远寒,也未必能走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结局。
疼爱孩子是一方面,但依照他的教育理念,难得不是帮扶疼爱,难得是放手。至于放手之后的世界,雏鹰展翅、幼鸟生羽、小猫捕猎……这是孩子的事,也是孩子的人生,他不过是给小孩子兜底,即便最终错过了、为世事所伤,也能回到爹亲怀里哭一哭。
越是细致的关怀就越润物无声,也不会提及于言谈之间。
江远寒纵然有些不明白的地方,李凤岐却心知肚明一清二楚。
笨蛋美人抱着一身白衣仙气飘飘的宝贝爹亲,眼眶红红地念叨:“补偿我补偿我补偿我——”
江折柳屈指随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好啊。”
小寒的紫色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看着对方唇形优美的嘴巴里吐出断情绝义的几个字:“我再给你写一本。”
江远寒:“……谢谢,不用了。”
他手脚麻利地从对方的怀里钻出去,垂头丧气地盯着两人对弈的棋盘,尾巴在底下闹心地摇来摇去,结果忽地摇不动了。
一只温暖的手轻轻地捉住了他的尾巴,悄然又暧昧地揉搓抚弄。
江远寒看了大凤凰一眼,尾巴都软了,但他还要脸,将自己的小尾巴往后扯了扯,结果没脱离开对方的手,尾巴尖儿倒是在人家掌心里似有若无地勾画了一下。
他抬眼小心地看了一眼爹亲的神色,把自己的尾巴慢慢地挪出来,紧张的情绪还没落下,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棋子落定声。
江折柳的声音淡无波澜:“留下帮完忙再走吧。”
按照眼前这个圆球的混乱程度,这个“帮忙”起码得几十年起步啊。小寒暗暗地琢磨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对上爹亲墨黑静谧的眼眸。
“你要陪着吗?”
江远寒:“呃……我就不……”
他的尾巴让大凤凰的手指纠缠着捏了一下。
拒绝的话卡了壳,可怜的小朋友默默改口:“……得陪着。”
谁让他的道侣这么爱撒娇呢?小少主暗暗地想着,毕竟我是魔界百年难得一见的好男人嘛。
作者有话要说: 把魔界的二傻子勾得一愣一愣的……
闻人夜:你再骂?
第112章
这一陪就陪了十年。
对于修士来说,十年并不是一个很长的时间,可以说是在无尽岁月之中眨眼而过,但倘若十年之中,每天的行程和事情都是差不多一样的,那就有些无聊中透出的漫长感了。
平日里李凤岐跟爹亲一起修复本方世界与另一个大千世界相融混乱的规则,解析每一个细节问题,在探讨之中由实验到实践,画风属于创世主拯救世界的那个级别。江远寒耳濡目染之下,倒是也听会了一些——在不知不觉里拥有了跨越境界的见地和知识。
但并不妨碍他觉得无聊。因为另外这俩人喝茶下棋,每一天都淡如白水、毫无波澜,而到了夜里离开之后,他又常常因性生活的过于和谐从期待到苦恼。
里面的细节不便详说。
虚空界的界域最小,而里面的巫祝们终年不露真容、难辨男女、少有交流,甚至于连一对在一起的爱人也没有见到过,令人不禁猜想是否禁欲单身才是传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