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伤人!”
程夕瑗突然抬头看向他,那眼神极度讽刺,但转眼,她又低头笑了下。
“你们可真是善良。”
民警愣了下:“什么?”
“七年前你们也是这么教育我的,做人要善良,不要害人,伤害别人是不对的,七年后,你们还是这套说辞。”
程夕瑗忍着眼泪,牙咬着哐哐响,“不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谁不会啊?”
“你特么怎么说话呢!还觉得自己拿刀砍人有理了?”民警被气得从座位上站起来,“还真以为我们拿你没办法是吧?”
她嗓子里满是颤意,却倔强的不肯低头,“那您继续。”
“我□□x!”
男人差点抑制不住自己的脾气,刚上前,就被同事拉住,忙劝道,“别生气哥,别生气……”
“就这还她妈的是个记者呢,连人话都听不懂,做个屁记者啊,我还是头一回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女人……”
“哥你跟她计较做什么,她不听自会有法律惩罚她,而且这回事以后哪家新闻单位还感要她。”
“我看她那副样子不爽!”
…
声音逐渐从隔壁的房间传过来,但程夕瑗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过了头。
真是太讽刺了。
那时候警察也问过,你可以选择直接去报警,为什么要先伤害别人?
她会竭尽全力为自己辩解,说是吴得斌家暴,她为了保护小姨,一不小心才伤了他。
警察说,但你可以选择直接报警,警察会处理这些事,而不是去伤害别人。
最开始,她信了。
她信警察会给她一个交代,会让恶人受到应有的惩罚,那么她也会为自己伤害了吴得斌而道歉。
可是当陈丽霞急匆匆赶过来,低头哈腰跟民警讲了几句好话以后,整个事情便变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
吴得斌虽然得到了黎馥郁,但是心里却还是不由自主会自卑,尽管黎馥郁一再表明,说自己会跟他好好过日子,但是吴得斌却始终无法相信黎馥郁的说辞。
他觉得黎馥郁就是在哄他开心。
其实刚开始,吴得斌的暴力倾向并不明显,也只是偶有犯错,甚至错了以后还会向黎馥郁道歉,说自己只是一时糊涂,才做出了混账事。
黎馥郁惦念着家庭,也一直在积极备孕,想着为孩子好,偶尔受点伤也还好。
可是,日子愈到后面,也许是吴得斌天生就不是块做生意的料,摸不透京市的水深火热,亏得连本都没捞得回。
京市最开始也就是看着徐家的面子,给他这个养子不同的待遇,现在看到他做事不成样子,纷纷都收回了橄榄枝。
吴得斌在事业上一塌糊涂。
男人失意,沉迷于酒精,一喝醉以后黎馥郁就会接到酒保的电话。
她原先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扛着吴得斌个五大三粗,摇摇晃晃上了自己楼。
她好不容易帮吴得斌把衣服鞋子脱了,放上床,念叨了一句“怎么又喝这么多”,就叫他不爽。
吴得斌爆喝一声,把黎馥郁给踢了一脚,“就你多嘴是不是?老子他妈爱喝多少喝多少!”
黎馥郁已经有些条件反射害怕这样的吴得斌,凡事皆顺着他来:“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别生气。”
但是两人关系确实降到了冰点。
即便是吴得斌醒来对黎馥郁又是跪下又是乞求,黎馥郁也只是冷冰冰的看着,然后默默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我们先分居一段时间吧。”
她想着,这样对大家都好,二人都需要时间来思考。
吴得斌不愿意分居,但是也拿黎馥郁没办法,被迫点头答应。
总归黎馥郁跟他还没离婚,一日不离婚,黎馥郁都还是他的人。
离开吴得斌的日子,黎馥郁才觉得自己能够喘气。
她的生活又渐渐变得有那么乐趣所在。
偶然有一天,黎馥郁在路上遇见了初恋情人。
尽管黎馥郁已经嫁人,但是初恋其实一直未曾忘记过黎馥郁,他对黎馥郁分手的理由也无法接受。
得知黎馥郁婚后过的并不好,初恋送她回家的时候,递给她一张名片。
“这是我国内的电话号码。”
男人看着黎馥郁,目光有些深沉,“馥郁,当初你突然跟我提分手,你说你不爱我了,这件事说实话,我并不相信,过去不信,现在也不信,现在说这些可能有些晚,我知道你已经和吴得斌结婚了,但是你要想走,打电话给我,我一定来。”
讲实话,黎馥郁心里是挣扎过的,无数次,她都在手机上输入过那串数字,可最终,她却没按下去。
她按了,便同出轨没有任何区别。
黎馥郁跨不过心里的道德底线。
可是,那张名片,却被吴得斌发现了。
吴得斌又是喝的烂醉,摸到黎馥郁住的地方。
黎馥郁本在忙前忙后,完全没有注意到吴得斌拉开了她的床头柜。
那还是个下午。
灯被狠狠摔到地上,变成碎片,衣柜被砸得千疮百孔。
程夕瑗恰好来给黎馥郁送东西。
她刚送走徐靳睿和徐国庆不久,顺道过来看看,却没料到碰上了这种事情。
之后的惨状,她已经不想多去想了。
“不过就是夫妻两闹矛盾,小孩子误会了。”
陈丽霞给民警塞了几包烟,“警察同志,您也知道,夫妻不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小孩子不懂您还不懂吗,没必要说成家暴,那太过了是不是,再说了,我儿子他也受了伤不是,这事就简单点结了吧。”
程夕瑗一听,立马反驳:“警察叔叔,这只是夫妻间闹矛盾,吴得斌他对我小姨动手不是一次两次了,不信你可以问我小姨,或者看,我小姨身上还有他打的伤!”
陈丽霞恶狠狠的瞪了程夕瑗一眼,“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呢,我们家供你吃,供你穿,还没算你钱呢,你居然还报警,说你小姨夫的不是,真是个白眼儿狼。”
又转头笑眯眯的对警察说:“警察同志,你别听她胡说,我儿子不可能家暴的,再说了,凡事不还得讲证据,就那点伤,能说明什么,您说对吧?”
恰好那时,徐国庆带着徐靳睿去了国外。
徐靳睿的父母经商,常年定居在国外,本来想接徐靳睿和徐国庆一起过去,但子孙两都不乐意,便也不强求,只是放假时,二人会到国外去见他们。
没一两个月是不会回的。
这件事就这么被压了下来。
过去她因着黎馥郁还不肯离婚的原因,对吴得斌的行为在徐家都闭口不谈。
第一她的身份尴尬,第二她也没有立场要求人家帮她。
那时候她刚要上大二,学了一些新闻的皮毛。
程夕瑗劝了黎馥郁许久,说:“小姨,离婚吧,我长大了,我已经是成年人了可以自己养活自己,就算辛苦一点,也比现在这样要好,但你不要因为我,而再拖下去了。”
“和吴得斌离婚,我也离开徐家,我们两,自己过也能过的很好,不必靠别人,好吗?”
黎馥郁躺在病床上,眼泪止不住的流,摸了摸爬在自己身旁程夕瑗的头。
“夕瑗啊,我是想离婚,可是这婚不是我想离就离的啊……”
吴得斌怎么会放过她。
“我帮你,小姨。”程夕瑗紧紧握住黎馥郁的手,“我有办法让你们离婚,我们走好不好?”
黎馥郁却看着她有些失魂。
程夕瑗不懂黎馥郁还在犹豫什么,她不停的说,不停的向黎馥郁保证,离开徐家以后她也能靠自己养活她和小姨,离婚也是可以顺利进行的,一切都不用担心,她会安排好。
但是程夕瑗怎么也想不到,黎馥郁双目无神的盯着的天花板,喃喃自语道。
“夕瑗。”
她抬头,“恩?”
“我怀孕了。”
黎馥郁说,“是吴得斌的孩子。”
值班的女民警看不下去,给程夕瑗递了一块毯子,说:“晚上冷,盖着吧。”
“谢谢。”
程夕瑗点头接过,陌生人的善意总是让人心头一暖,鼻子有些发酸,她问:“我能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稍等,我去拿下手机。”
女民警起身,打开柜子,把专用的通话手机递给程夕瑗,“你还是小姑娘,经历这些,应该吓的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