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心中不愿,谢初年也不能拦着沈渊,她觉得自己有点自私,竟然想让沈渊永远留在府里陪着她。
沈渊住在府上的大半年,同在一府的距离让谢初年忽视了,其实他们两个相差的很远。
京城不是沈渊想留的地方,他一直想做的,就是回到北地,若不是因为春闱,可能他们两个一辈子都见不到一面。
“好吧,沈哥哥,我就是问问,我回去了。”谢初年压下自己心头的苦涩,嘴角弯起露出一抹笑,她觉得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没有人强颜欢笑是好看的。
“嗯,我让谢兴送你回去。”沈渊话音刚落,谢兴就从角落里出来。
送走了谢初年,沈渊揉了揉眉心,一天的疲惫感汹涌而来。
刚刚对谢初年说自己会回北地,是最好的结果。
这次的试题,他自己很有把握,上榜应该不难,只是他心里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从上元节皇上刻意把他推到人前开始,他就觉得,一切都没有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
周围人的阿谀奉承,仿佛是吞噬人的陷阱,放榜那日,就是猎人收网的时候。
长叹一口气,沈渊抬步回房,希望是他多想了。
转眼到了放榜那日,谢元昉等不及,率先去看榜,谢初年心里虽然期盼着好结果,但一想到沈渊就快离开,就又不想那么快知道了。
争先恐后看榜的人汇集到榜下,一些并未考试来看热闹的人也有不少。
赵留在人堆里,把几个榜仔细看了个遍,直到看到最末名次,忍不住轻嘲出声,“没想到,从云端跌入泥里的滋味,他这么快就尝到了。”
第16章 十六朵娇花 所有人都在为他笑,只有她……
沈渊落榜了。
这是谢初年,还有丞相府里人,乃至整个京城认识沈渊的人都没有想到的。
春碧回来给小姐报信的时候,支支吾吾,怕惹了小姐不痛快,毕竟,小姐对沈公子的关心,不亚于府上三位公子。
可是事实就是事实,沈渊落榜的消息,一个上午,就传到了那些世家子弟的耳朵里。
“我二哥考得怎么样?”谢初年先问了二哥的名次。
“小姐,二公子榜上有名,第八名。”
听完,谢初年没说话,等着春碧说出另外一人的名次,谁知,春碧却迟迟不开口。
“沈哥哥呢?”
春碧面露难色,后悔早上没让冬白去,“沈公子……落榜了。”
空气寂静了一瞬,谢初年似乎没反应过来。
沈渊怎么可能会落榜?
“不可能,是不是你看错了?”
“小姐,奴婢仔细看了好多遍,榜上确实没有沈公子的名字,奴婢回来的时候,还听到其他人的议论,大家都知道沈公子落榜了。”春碧的话犹如一块巨石,压在了谢初年心上。
在众人都默认沈渊一定会考中的时候,沈渊落榜,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打在脸上。
“我要去找沈哥哥。”谢初年说完,提起裙摆往外跑。
沈渊坐在书房里,桌案上摆着的,是父亲寄来的信。
除了报平安之外,还叮嘱他在京城好好呆着,不要回北地。
以他对父亲的了解,如果北地好好的,定不会特意嘱咐一句,不要回北地,父亲在信中既如此说了,那一定是北地出事了。
“沈哥哥。”谢初年出现在门口。
沈渊将信收起来,冷若冰霜的脸,在抬眼看谢初年的时候,柔和了三分,“怎么了?”
谢初年喘口气,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难道沈哥哥还不知道今日放榜的事?
“知道哥哥落榜了,怕哥哥难过?”沈渊起身走到门口,让小姑娘进门,倒春寒的天儿还冷着,别吹了风。
小姑娘没说话,只一味低着头,沈渊低头去看,却看见小姑娘红了眼眶。
“哥哥还没哭,你哭什么。”沈渊抬手抹去谢初年眼角溢出的泪,仿佛并不因为落榜一事而难过。
可是这种事,面上越是不显,心中越是在乎,就像她每次发病,在父母兄长面前都是一副“没关系,养几日就好了”的样子,可是暗地里她也会想,为什么自己的皮肤不能和其他人一样?
沈渊从北地入京,为的就是春闱,冬日里的彻夜苦读,谢初年都看在眼里,如今落榜,他怎么会不在意呢?
“沈哥哥,没关系,三年后再考便是。”谢初年语气郑重,眼神坚定,还抬手拍了拍沈渊的肩膀,因为她身量矮,这个动作显得颇为滑稽。
看着小姑娘这幅模样,沈渊笑了笑,轻拍一下小姑娘的头,“嗯,这下哥哥走不了了。”
一听这话,谢初年心中的忧郁之感瞬间消散,甚至眼底还有了那么一丝喜悦,“沈哥哥,你不走了?”
“一朝落榜,无颜面对父老乡亲,还是不走了吧。”沈渊一副悔恨反思的模样。
谢初年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大老远入京,若是没考上就回去,确实有些没有面子,不过再学三年,沈哥哥一定能考上的。
虽然丞相府内没有人对沈渊落榜一事说一句不是,甚至为了照顾沈渊的情绪,就连谢元璋考中第八名,也没设宴庆祝,但是府外,官家子弟之中,却一改之前对沈渊的夸赞,提起沈渊,都会轻蔑一笑,“镇北侯独子,也不过如此,枉顾皇上抬举他。”
短短几日,沈渊就经历了从众星捧月,到无人问津,地位天差地别。
但沈渊自己,并没有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每日除了读书,偶尔和丞相下下棋,逗谢初年解闷儿,日子与从前并无两样。
放榜三日后,北地又传来战报,一名副将战死,尸骨无存,北地形势严峻,请求兵力支援。
早朝时,皇上提起此事,问有谁愿意领兵前去支援镇北侯,满朝大臣竟无一人应声。
靖国重文轻武,先皇还在的时候,除了北地偶尔有胡人侵犯,并无战事,百姓安居乐业,国家安定,能打仗的,除了镇北侯,没几个人。
如今损失了一名副将,京城竟再也没有能领兵出战的人,皇上见此,不禁心凉。
培养更多武将为国家效力,刻不容缓。
过了两日,皇上下旨,开设武举。
武举自先帝登基时被废除,如今已有五十多年没开设过了,年轻人都在科举中挤破头,却很少有人愿意习武,因为在靖国,武将并不受重视。
如今武举开设,皇上要在一月之内选出能上战场的人,寻常人家一听,赢了要上战场,更不愿报名。
刚落榜的沈渊,却在这时,毅然挺身,毫不犹豫就选择参加。
“沈哥哥,你疯了吗,当了武状元,可并不是好事!”谢初年瞪着眼,小脸气鼓鼓的。
沈渊捏了捏小姑娘的脸蛋儿,“男儿战场杀敌,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怎么不是好事?”
“可是,战场上很是危险,刀剑无眼,一不小心,便送了命,沈哥哥你不要去好不好?”谢初年拉着沈渊的衣袖,是真的担心他。
沈渊没说话,轻轻叹气,他自然知道其中危险,可是他的父亲,数十万的兵马,谁不危险,岂能因为危险就退缩?
他原本抱着外放北地的心思,谁知落榜无缘,如今名正言顺回北地的机会就在眼前,他岂能不去?
这些,又该如何跟一个九岁的小姑娘讲?
“小初年,别担心哥哥,说不定哥哥第一轮就输了。”沈渊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
谢初年劝不住人,只好在心中暗暗祈祷,希望沈渊不要嬴,甚至为此还去庙里向佛祖请愿,请求沈渊在比试中落败。
第一场为笔试,考兵法,合格者才有参加正式武举的资格,这一场笔试中,沈渊第一名入围。
第二场考马射、步射、平射,沈渊也是第一。
几场考试的结果,沈渊接连胜出,又改了众人对沈渊的印象,那些对沈渊的嘲讽之言,渐渐无人说起。
最后一场,入围者两两比试,胜出者入围,再两两比试,最后胜出的人,是为武状元。
五月末,迎来了武举的最后一场比试,比试的两人一个是沈渊,一个是户部侍郎的儿子王彦之。
场外围着很多人,大家都想看看皇上登基后,第一个武状元会是谁,就连皇上都来了。
徐氏看着场内准备的沈渊,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嘴里小声念叨:“佛祖保佑,渊儿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