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刻,他们一行人装扮的是通往西域的胡商,队伍中的杀手竟真是无所不能,这异域口音说得也是贼溜,搞得真像是久居异域的胡人,个个络腮胡子,头戴毡帽。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脸,并非原本的脸。身穿一袭外族女子特有的红色胡服,面罩纱巾,肚子高高隆起,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马车里,不能说话,也不能动弹,连弄点动静声响都办不到。
因为她的手,被傅之曜紧紧地握着,她怎么都挣脱不开。
沈琉璃抬眸,愤恨地瞪着傅之曜,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谴责和愤慨,以及绝望,恨不得撕了他一脸的假胡子。
听着外面叶风同边关守城将领交涉愉悦的声音,心都快凉透了。
蠢货!就看不出来这些通关文牒是伪造的吗?
倒底是哪个可恶的家伙将文书路引造的如此逼真,竟能到以假乱真的地步?最好不要让她知晓,否则等她留得小命在,定要揍得他爹娘都不认识。
下一瞬,守城将领的一句‘没问题,放行!’,气得沈琉璃翻了翻白眼,直接就想晕过去了。
傅之曜撩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便用胡语吩咐车夫驾车。
这几句胡语是跟着叶风现学的,竟学的有模有样。
“等等,车里的人可查了?”一道厉喝声突然叫停了车队。
沈琉璃心中一喜,是沈茂?
爹,我在这里。
救我。
她张了张嘴,想唤爹,可却发不出丁点声音。不管梦境中沈茂如何放弃过她一次,可现在,沈茂若知道是她,知道傅之曜就在车里,定会救她,也定不会放傅之曜出关。
“侯爷,车里的男人已经下车排查过,但里面怀孕的妇人身子颇为不便,末将便没让她下车。”
沈琉璃听得将领的回话,急得不行,谁他娘的需要你体谅,本小姐是黄花闺女,不是怀孕妇人,快让我下车接受检查,一查便知是怎么回事。
她又挣扎着想要将手抽出来,却被傅之曜握得更紧了。
傅之曜将她的急切看在眼里,薄唇轻动,无声地说了四个字:“白费力气!”
就在她以为无望时,沈茂猛地掀开车帘,朝里看了过来。
沈琉璃眼巴巴地瞅着沈茂,拼命地眨眼睛,泪花隐约泛出了眼眶。
爹,我是琉璃啊。
救我。
傅之曜眉心微凝,低头吻在沈琉璃光洁的额头,遮住了她泛泪的双眼,用胡语温柔地说道:“宝宝,别急,我们马上就要回家了。”
沈茂久在边关,自然听得懂一些胡语,又看了一眼女人的肚子和全然陌生的脸,无论如何,都无法联想到沈琉璃身上。
车帘垂下,沈茂转身离开,自然没看到沈琉璃满脸的泪水,以及被泪水冲洗而隐现的那张熟悉面孔。
落日的余晖下,一队胡商的车马渐行渐远。
第57章 ……
上京的圣旨几乎前后脚到, 傅之曜一行人离开不过片刻,封锁边关的旨意便到了。
不只封关,还有对傅之曜的杀无赦。
沈茂领旨后, 不明所以:“是何缘故?”之前只说将傅之曜押解回京, 何以现在却要下杀手。
傅之曜好歹也算承恩侯府的半个女婿,若他死了, 沈琉璃岂不是成了寡妇。
“侯爷,下官只是传旨的微末小吏, 不敢揣摩圣意。况且, 就连百里大人也不知是何缘由, 只知陛下非杀陈国质子不可, 断不可让他活着回陈。”
沈茂点了点头,下令关闭城门。
传旨官看了一眼紧闭的城门, 又对沈茂说道:“对了,陛下让微臣转告侯爷一声,侯爷的爱女已有下落, 前不久在冀州出现过。”
萧景尚虽亲自下令找寻沈琉璃,让他无后顾之忧心无旁骛地处理边关要事, 可边关距上京城甚远, 难免消息闭塞不通。沈茂正打算问问沈琉璃的下落, 没想到传旨官先说了。
“太好了, 活着就好!”
沈茂顿时松了口气, 当即派身侧的亲兵往明城那边递个消息, 老侯爷和柳氏总算不必三催四催了。
两人边走边叙话, 沈茂又问起大佛寺屠杀一案查的如何,可抓到真凶了。传旨官将自己了解的情况一一告知,只是提到冀州悍匪的死可能也与那些人有关时, 沈茂不禁愣住了。
“还杀了一伙无恶不作的悍匪?”
“是,下官所知的情况是这样。”
沈茂眉头一皱,对于冀州悍匪被杀之事有所耳闻,他所知的情况是悍匪死于某兄妹之手,还不待他理好思绪,迎面便来了一队要出关的胡商。
车马满载,足有四五十人。
今日竟有两批胡商出关?
沈茂眉头皱得越发深,立即上前询问了几句。
那领头的胡商竟说近日只有他们一队车马出城,此去西域路途遥远,又要穿过恶劣的沙漠地区,这些胡商向来都是结伴同行,以便互相照应。
又想到马车里那名挺着大肚子的女人,沈茂心里顿时一沉。
女人腹部高耸,当侧卧比较舒坦,平卧岂非更辛苦难受?
沈茂反手抽出佩剑,一剑劈开马车上的货箱,结果里面根本不是什么货物,而是石头。
“怎么回事,茶叶瓷器怎么全变成了石头?”
“还有丝绸布匹!”
“铁器药材也没了。”
胡商们震愕不已,顿时乱做一团。
沈茂顾不得这些胡商,大喝一声:“开城门!”
翻身上马,带兵追了出去。
……
出了萧国,傅之曜一行人便弃了累赘的货物马车,轻装骑行,一路直奔陈国边关重镇——嘉峪镇。
那里有重兵把守,更重要的是驻守在嘉峪镇的将军是楚平,亦是接应他们回国之人。楚平何许人也,乃当年闻名遐迩的清学大儒褚慎言的门生,后弃文从武,成了嘉峪镇的守将,守着陈国第一道边防线,只有进入嘉峪镇,才算是真正踏上了陈国这片土地。
而褚慎言是傅之曜已故的外祖父,楚平当时乃寒门学士,褚慎言除了对他有知遇赏识之恩,更有救命之恩。楚平自然不会将恩师的嫡外孙拒之于关外。
此时,傅之曜与沈琉璃同乘一骑。
他将她搂在怀里,她的后背紧贴着他的胸膛,骏马颠簸,免不了衣料摩梭,男人滚烫的体温侵袭着她虚软无力的身子,可沈琉璃两眼迷茫,惶惶不安,对这种不经意的暧昧一无所觉。
眼瞅着萧国离她越来越远,噩梦般的陈国却离她越来越近,整个人焉了吧唧的,萎靡不振。
一双明眸更是如兔子眼似的,又肿又红。
傅之曜抬头望了一眼不远处若隐若现的嘉峪镇,又低头看了眼神情恹恹的沈琉璃,轻笑:“等到了嘉峪镇,我便让你说话。”
听得此言,沈琉璃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
都到了陈国,说不说话有何意义,她还乐得当哑巴。
沈琉璃软弱无力地靠在傅之曜怀里,被屁/股下的坐骑颠得昏昏欲睡,管她三七二十一,脑袋直接搁在傅之曜的手臂上,一晃一晃的。
看着她如此晕糊乖顺的模样,傅之曜哂然一笑。
没了刺的沈琉璃,很乖。
傅之曜被困在萧国整整十年,疏于骑射,加之怀抱着沈琉璃,骑行的速度稍微有些慢,手下人为了将就他的速度,自然也跟着慢了不少。
而沈茂这种马背上征战沙场的老将,追杀敌寇的速度自是不俗,在傅之曜即将到达嘉峪镇时,便围追了上来。
沈琉璃精神一震,直直地看向沈茂。
爹,你可算来了。
可她大半张脸被傅之曜的衣袖遮挡,沈茂压根就没瞧见她,只是怒视着傅之曜,彼时的傅之曜撕去了满脸的络腮胡子,那张俊美无俦的脸显露无疑,确认是圣意要杀之人后,沈茂二话不说直接下令格杀勿论。
傅之曜一甩衣袖,将沈琉璃露了出来,冷笑道:“也包括她吗?”
沈茂一惊:“琉璃!”
沈琉璃热泪盈眶,爹啊,你一定要救女儿回萧国。
傅之曜这个狗东西,简直不是人。
沈茂怒喝:“傅之曜,速速放了本侯的女儿!”
傅之曜的大掌袭上沈琉璃的颈间,他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几分冷冽的杀意:“放了她,沈侯爷可会放我回陈?”
沈茂面露犹豫。
傅之曜稍一使力,沈琉璃便被他掐得小脸泛白,张嘴大口喘息,甚是难受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