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韩霁这辈子最悔的事,便是年少时同你这么个狼心狗肺的畜生相交,更悔扶持了你这头财狼上位。”余影顿了顿,起身走到门口,“如今的余影,皆是你一手造就!”
“好好熬着罢,日子还长……”
余影踏出木屋,仰头眺望着天际皎洁的明月,望了很久。
曾经的韩霁心有明月,如今的余影见不得光……
“老主子!”
一道暗影悄无声息地出现,附在余影耳边低语了几句,余影脸色微变,眸底的阴戾渐浓。
*
沈琉璃侧卧美人榻,捻了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小心翼翼地掰成两半,才敢往嘴里塞。被葡萄卡过喉,心里有阴影,可嘴巴又馋,断不敢掉以轻心。
采青在旁边帮她剥着葡萄皮,见吃得差不多,便收起盘碟端了下去。待到返回时,身后跟着两个抬着箱笼的太监,看起来颇为沉重,而采青手里则拿着几封信,快步上前,呈给沈琉璃。
“娘娘,萧国明城寄过来的家书,这箱物件也是明城辗转过来的,内廷知是娘娘的信件物什,第一时间差人送了过来。”
一听是明城来信,沈琉璃翻身下榻,采青惊了一跳:“娘娘,你慢点,可别动了胎气。”
沈琉璃不以为意,傅之曜都敢与她同房,还怕动胎气?
想是这般想,手抚在肚子上,步子不自觉跨小了些,取过采青手上的信件。
一封是沈安所写,一封是老侯爷所写,还有一封是沈安写给柳氏。
沈茂回萧上战场前,托人将沈琉璃带的礼物和信件送到明城,老侯爷知晓她出事,本有心提笔问上几句,可萧陈两国交战怕惹起不必要的麻烦,一直迟迟不敢动笔,直到明城那边有陈国人回陈,老侯爷和沈安思来想去还是写了一封家书。
老侯爷信中提及的皆是关于沈琉璃的身子恢复状况,以及问到柳氏的近况,都是些琐碎小事。当然,老侯爷也免得了唠叨几句明城的风俗人情,说他在明城过得甚是惬意,该几年去明城生活,又让沈琉璃安心养胎,勿为杂事烦心,也不要担心祖父,有沈安照顾着,大可放心。
沈安给沈琉璃的信相对简单,只一句祖父安好,勿念,望保重身子!
而沈安给柳氏的那封信写得内容较多,主要是关于柳氏名下的几间铺子,盈亏情况,打理情况皆一一详禀给了柳氏,趁着盈利丰厚又添了间铺面和田产,等柳氏回来料理。
柳氏看过后,笑得合不拢嘴:“沈安这孩子确实不错。”
沈琉璃碰了碰柳氏的胳膊,说:“帮你照料了一番生意,便是不错?那你以前怎么不待见大哥?”
柳氏瞪她一眼,笑骂道:“娘顶多算不待见,可从没故意找过你大哥的茬,哪儿像你这只泼皮猴儿,暗地里没少欺负你大哥。”
“娘~,不许提过去的事。”
柳氏白了她一眼:“谁先提的?”
“娘,快看看祖父和大哥给我们带了什么好东西?”沈琉璃转移了话题,命人将箱笼打开,里面塞了满满一箱子,有明城当地的土特产,也有些稀罕小玩意儿,祖父居然将她小时候学鞭法的小鞭子都给捎带了过来,让她以后好生教他的曾外孙。
沈琉璃:“……”
近来可不想动用鞭子,那条九龙鞭都被她忍痛丢弃,这条儿时的鞭子被她一把塞到箱底藏了起来,随后又将柳氏的东西分拣出来送到柳氏那边,但大多数都是给沈琉璃的。
当然,也给傅之曜准备了一份小小的薄礼。
傅之曜身为一国之君,何物没有,老侯爷便将自己祖传的一方砚台送与傅之曜,老侯爷戎马一生,用到砚台的机会不多,想着傅之曜整日处理国事批阅奏折,这砚台便是常备之物。
“喜欢吗?”沈琉璃倚在傅之曜身侧,瞅着他把玩这方玉石端砚,眼眸程亮,声音清软。
“不错!”
傅之曜放下砚台,手自然而然地环绕在她腰间,掌心抚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意图感受小家伙有力的胎动,但等了半晌,仍是那么软绵无力。
“你是不是饿着他了,怎么没点劲儿?”
沈琉璃睨他一眼,哼笑道:“你当他在我肚里打拳啊,也不怕踢坏了为娘?”
看着她笑盈盈的眉眼,傅之曜凑近她,一口轻咬住她的耳垂。
“痒?”沈琉璃缩了缩脖子,推他脸。
傅之曜说:“可否让为夫同儿子近距离相处一番?”
“你不是摸着他吗?”沈琉璃有些反应不过来,谁料下一刻男人的手便从她的衣裙探了进去,摩挲着掌下滑腻的肌肤,揉捏轻捻,另一只手则推着她的肩往榻上放。
沈琉璃立时烧红了脸。
总算明白所谓的近距离竟是……
沈琉璃拍开他的手:“老实些!”
“就一回。”傅之曜的手抚上她的系带,挑开,“为夫明日要去禹州,来回要十来天。”
“好端端的去禹州干什么!”
傅之曜吻着她:“傅坤手下有三万训练有序的士兵,并未真正臣服于朝廷,派去接手的人无法降伏,朕必须亲自前往一趟。”
三万士兵全部坑杀不太现实,能降自然最好。
沈琉璃问:“危险吗?”禹州当地本就有传言,傅之曜的皇位来路不正,以着这厮擅于伪装的伎俩,收服这些怀有异心的将士想来应不是难事。
傅之曜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嗓音低哑:“担心为夫?”
“废话!”沈琉璃扭头嗔道,而后又回头望他,细嫩的手指捧着他的脸,“对了,你不是打算撤兵与萧国和谈吗?如此,岂非又要耽搁了。”
“就算和谈,除非萧国主动,朕着什么急?”说话间,他已散开她的衣衫,气息愈发紊乱。
陈军已按兵不动,萧景尚却没和谈的意图,等禹州的事处理完,便向萧景尚施压。
要和,要止戈,也不该由陈国提。
翌日早上,沈琉璃醒来,旁边榻褥入手一片冰凉,傅之曜已动身离开东陵,前往百里之外的禹州。
自住进陈宫,沈琉璃未曾与傅之曜分开过,就算上次受不了怀孕而打他,他冷落她故意不见她,却是同住皇宫,那也不算是分离。
初时一两日尚觉正常,开始安心养胎按部就班的生活,逗逗猫解闷,柳氏陪着闲话聊天,倒也没怎么想起傅之曜这个人。可转眼过了三五天,晚上抱着沾有他气息的被褥,便会控制不住地思他,想他,想要他快点回来,她竟不知不觉开始依赖他,已然不习惯与他分开的日子。
忽然就悟了书上所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兮。
傅之曜离开不过几日,她竟觉得他离开了许久,虽没三秋之长,可也有一个春夏吧。
越思越想,越想越思。
实在无法安枕入眠,沈琉璃便抚摸着肚子,睁大眼睛望着帷幔的云纹,思索孩子的小名。
傅之曜的名字,取自于日出有曜。
要不乳名就唤昭宝,昭字什么寓意来着,好像是日月为昭。
昭宝,招财宝?
不好不好。
沈琉璃想到下半夜都没想出一个所以然,第二天晚上早早洗漱,禁不住渴又喝了点甜汤,懒得漱了,便直接仰躺在床上继续挖空心思取名字。
结果头脑昏沉,没一会儿便睡了过去,等她再次睁眼,竟是在一处绝然陌生的屋子。
而她被绑坐在椅上,手脚皆被束缚,动弹不得。
这里不是皇宫。
何人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将她劫持出宫?
沈琉璃惊出一身冷汗,扭头发现旁边地上躺着的柳氏,急喊:“娘,娘,快醒醒!”
柳氏没醒,房门却被推开。
当沈琉璃看清进来的男人时,浑身血液如被冻住,周身被黑色包裹的男人气场太过阴冷,左眼的眼罩被取下,没有眼珠,没有眼皮,只是一个黑深的空洞,那眼洞里似乎有蠕动的血肉。
看一眼便不敢再看,怕吐。
抓她的人竟是陈冰河的义父余影,也是傅之曜的师父。
沈琉璃厉声道:“为何掳劫本宫出宫?本宫奉劝阁下一句,趁着事情未闹大,赶快放本宫回宫,若是皇上知晓,定会诛你九族!你们师徒必会离心,阁下莫要做出此等愚蠢事!”
余影是傅之曜的师父,应该不太可能诛九族,但气势断不能输。
诛九族?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