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胡同口,看着幽长的小路,两侧灯红酒绿,美发店、旅馆、录像厅、台球室……远处好像还有家ktv,路上人烟稀少,偶尔有男人醉醺醺走过,间或一两个浓妆艳抹的女人靠着男人娇笑着出来。
她本能的有些怕,给简向伟打电话让他来拿卡,简向伟骂了她两句,让她等着。
她就站在胡同口等着,没等来简向伟,却等来了几个二十出头的小混混。
平时见到这样的人,她都会避开,何况这种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刻意往电线杆后缩了缩,尽量不引起他们的注意,却还是被发现了。
眼看着他们吹着口哨过来,她赶紧又翻出了简向伟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多声都没人接,那几个小混混也走了过来围住了她。
她再想挂电话拨110已经晚了,手机被抽走,有人笑着问她多少钱,她说她在等爸爸,还特别撒谎说自己是初中生,还不满十四岁。
他们却全然不在意,还讥笑道:“等你爸?我们不就是你爸?来,喊声爸听听!”
再之后就是一片混乱,她被拖进了最近的一家旅馆,老板好像说了句,别惹事,谁答了句,放心吧,又扔给老板几百块,她就被拖上了楼。
她哭着求他们放过她,换来的只有狞笑,混乱中,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摸到了窗台,怎么跳下去的。
幸好是三楼,她没摔死也没摔断腿,只是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几人骂骂咧咧下来,拖着她还要往楼上拖,她挣扎着看到了胡同口的简向伟,拼命地喊“爸”。
简向伟听到了,迟疑着过来,一看他们几个是金纺路出了名的混不吝,没敢上前,远远站着让他们放人,还说只要放了人,他保证不报警。
他们听了非但不怕,还起哄让简向伟报警。
“半夜来这儿,你也没干好事儿吧兄弟?有种你就报警!要喝茶咱一块儿喝去!”
之后的记忆越来越乱,她只记得自己摔得浑身都疼,被拖拽到绝望,简向伟蹙眉望向她的脸,陌生的就像从没见过,最后到底谁报得警她不清楚,总归不是简向伟。
警车来了,救护车却没来,没一个人想起送她去医院。
他们在警察面前争论不休,那几个人说她是站街女,自己顶多就是女票客,还没女票成;简向伟怕自己女票女昌的事暴露,不肯承认送钱的事,反倒说是出来找夜不归宿的她。
所有人都被带去了警局,简向伟罚了钱,还判了十五天拘留,那几个人也一样。
简向伟没有告那几人,他选择了息事宁人,这也是温巧云的意思,他们不愿意招惹这些无赖,说他们都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真惹恼了他们就是无穷尽的麻烦。
因为这事,温巧云跟简向伟闹了离婚。
简向伟当然不肯,这边安抚着温巧云,那边把怨气都发泄在她身上,骂她蠢,一点儿小事都办不好,害得他丢人也就算了,客户那边也黄了。
温巧云也不是真的想离婚,就是气不过,简向伟再怎么安抚她心里也有刺,那刺刺得她难受,她就越发看她不顺眼,骂她活该,深更半夜往那种地方跑,被人拽了怨谁?
她摔得浑身疼,却连一句都不敢抱怨,第二天还得去上学,强撑了几天实在撑不住了,才请假去医院挂了点滴。
一个人躺在医院,看着那么长的针刺进血管,她突然就……就很难受,没忍住给养父母打去了电话,哭得稀里哗啦。
养父母丢下正干的活儿赶了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接回了顺义。
也就是从这事起,养父母想尽办法想让她转学回来,想要回她的抚养权,可他们越是要,温巧云就越是攥得紧,像是她就是她的私有物,她怎么折腾甚至扔掉都行,别人想要却不可以。
养父愁得半夜睡不着,躺在床上跟养母商量卖房搬家,想带着她们娘俩搬到没人认识的地方。
养父已经五十多岁,又是传统老思想,讲究的就是落叶归根,不到万不得已,怎么舍得背井离乡?
她只要再熬一年多就成年了,所有的问题都能迎刃而解,实在不值得他们为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她最终还是回了简家。
手机提示音突然响起,安沐眼皮轻跳,还没睁眼,冷汗已铺满额角,静静地平复了片刻,抬手蹭掉额汗。
这么多年来,她勉强习惯了手机闹铃,却还是不习惯其他声音,平时睡前都会关机,哪儿知道今天刷着剧就睡着了。
客厅里昏暗一片,窗外万家灯火,安沐蹙眉看了眼手机。
还好,虽然天黑了,可才六点多,还不算太晚。
她点开简以溪刚刚发来的信息。
【孟希笔谈:我稍微晚会儿回去。】
【烟雨舟:大概几点?】
【孟希笔谈:尽量九点前。】
【烟雨舟:把尽量两个字去掉。】
【孟希笔谈:QAQ】
【孟希笔谈:九点一定回!】
【烟雨舟:不回来我才打你。】
起来开了灯,中午没吃几口,这会儿是真觉得饿了,她和简以溪都不会做饭,家里除了泡面就是饼干,想想都不想吃。
翻开外卖app,看了一圈,明明很饿,却看什么都没食欲,随便点了个香辣锅,味道浓烈一点儿,感觉更容易下咽。
外卖送来已经是七点了,吃着外卖,接着睡着之前的剧情继续看,手机电量不足,还得插着电源。
一个人的时间,总觉得格外缓慢,一个人吃饭,也觉得没什么滋味。
明明早就习惯了一个人的,怎么就跟简以溪住了一个学期,倒矫情起来了?
安沐笑着摇了摇头,后悔没顺便点一瓶可乐,吃得满嘴麻辣,只想喝一口压一压。
吃完收拾干净,提前刷干净牙,嘴里的麻辣被淡淡的薄荷牙膏取代,八点了。
再一个小时简以溪就该回来了。
安沐点开手机,翻了翻基金,涨势不错,暂时不用管,再翻翻股票,最近行情不好,还是再等等。
转了圈财经新闻,一看时间,九点十分了。
点出v信。
【烟雨舟:想挨打?】
过了好一会儿简以溪才回过来。
【孟希笔谈:等会儿跟你说。】
昨晚说好的天黑前回来,她擅自改成九点,现在还要再等会儿?
【烟雨舟:你在哪儿?】
半天没有回应。
安沐翻出号码拨了过去,铃声响了很久,没人接。
挂了再拨。
还是没人接。
机械的女声不断重复着sorry,电话自动挂断,屏幕黑了,屏幕映着一角红唇,红得冷寂,安静的客厅静闻落针。
安沐沉默了片刻,按开手机,翻出毛毛的号拨了过去。
铃声响了很久才接起来,毛毛的声音压得极低,用完全没有开嗓的气音快速道:“我这会儿正忙,有事赶紧说。”
“简以溪的手机怎么打不通?”
“可能她……正忙?”
不是说“让我打打看”,而是直接推测“她正忙”……
安沐面无表情勾了下唇。
“我……在街上。”
“定位发给我。”
“啊?干嘛?”
“昨天不是说想去夜色听驻唱吗?我这会儿闲着也是闲着,你发下定位,要是离我不远,我就去找你。”
“远!我这会儿离你家远着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没啊,绝对没有!”
“那让你发个定位怎么推三阻四的?”
“不是,我给你发还不行吗?”
毛毛委屈巴巴挂了电话,定位很快就发了过来。
安沐按了按额角,她知道自己其实并没有立场限制简以溪,她也知道那事很大可能是意外,如果不是后来体委说了那样一番话,她根本就不会怀疑简以湖,而且那事是年后才发生的,大概率不会提前到现在。
可不确认一下简以溪的位置,她总有些不放心。
只要看一眼定位就好,没必要非逼着自己不安心还要假装安心。
点开毛毛发来的定位图,屏幕飞速加载,很快停止下来。
小钉子钉在了……
金纺路?!
安沐微微睁大眼,又放大仔细看了看,确实是金纺路,并且还是在金纺路中段。
简以溪不知道金纺路意味着什么,毛毛作为潍城本地人,不可能没听说过,她怎么会带着简以溪去那种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