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得美。”周秀秀笑一声,转头冲后厨喊,“小梅,拿把菜刀给我。”
王小梅一直凑在打饭的窗口观察事态,这会儿一听周秀秀的话,立马应了一声:“哎,我马上去拿!”
张莲花眼皮直跳。
这个周秀秀是个疯的,还真说不定要拿菜刀砍她!
张莲花一口气都要喘不上来,浑身的血液仿若突然冲上头顶,急红了眼,表情骤然变得狰狞。
眼看着她冲上去就要和周秀秀拼命,全场工人一阵惊呼。
周秀秀一怔,刚要躲闪,却只觉得一道身影飞速向自己走来,手一挡,将她护在身后:“当心!”
这阴影将她罩住,周秀秀扬起头,看见裴希平的脸。
“你怎么来了?”
“我一直都在。”裴希平帮她捋捋乱了的发丝。
他不愿意让她难做,所以不出现。
可又不能看着她陷入危险之中,于是便躲在暗处,静静保护。
周秀秀心动又无奈,推了他一把,却还是乖乖躲在他的身后。
也许一些问题,他们应该一起面对。
张莲花见有高大的男人突然出现,还以为是来打自己的,下意识后退,“咯嘣”一声响,脚踝一崴,疼得嗷嗷叫。
可这时她的生命力却格外顽强,咒骂一声,从赶来的王小梅手中抢过菜刀。
“好一对狗男女!”她嗓门尖锐,怒冲上前,想要趁他们不备一刀砍下去。
可不想,裴希平迅速转身面向着她,一只手猛地攥紧她手中的菜刀柄,目光冷冽锐利:“想去吃牢饭了?”
张莲花已经气得失去理智,刚想要啐他一口,视线落在他脸上的那一刻,整个人却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
裴忠霞和裴二春冲上前,又气又急。
“娘,你别闹了!”
只是她们话音未落,余光扫到那道凌厉的身影,浑身僵硬。
裴忠霞的心脏仿佛要跳出嗓子眼,她鼓足了勇气,用极慢的速度缓缓抬起头。
而后,她看见了裴希平。
“二哥!”裴忠霞泪如雨下。
第45章 无所适从
裴忠霞死死地盯着裴希平, 眼泪拼命往下流。
裴二春晚她一步反应过来,怔愣了一下,也不管张莲花了, 快步走上前去, 一拳砸到裴希平的身上。
她力气大,可拳头落下的时候,裴希平却是一动不动。
“希平,你还活着,你活着为什么不回家?”裴二春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只是这眼泪与她平时撒泼时不一样,显得隐忍而克制。
从小到大,裴希平与裴忠霞的关系最好,可作为家中的大姐, 裴二春一直有份帮忙拉扯这个弟弟长大, 又怎么会对他没有感情呢?
那时部队的小兵带来他牺牲的消息, 裴忠霞哭得声嘶力竭, 而裴二春则是回到屋里,闷头落泪。
刚才得知裴希平活着,并且就在肉联厂, 裴二春与裴忠霞欣喜又激动,甚至还有几分忐忑。可所有预设好的心情与要说的话在这一刻全然破功, 等到亲眼看着活生生的他站在自己面前时,姐妹俩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请问你们是?”他低声问。
虽是以询问又质疑的语气说出这一番话,其实裴希平的眼神,再也不是波澜不惊。
他漆黑的眼睛紧紧看着裴忠霞与裴二春,最后又望向一脸木然的张莲花,脑中像是有什么轰然炸开, 却理不顺思路。
“希平啊!我的儿子!”突然,张莲花哭天抢地,冲过来就想紧紧抱住他。
可裴希平对待她时的反应要大很多,反感地后退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我不认识你们。”他冷淡地说,语气却有难以抑制的波动,话音落下之时,他望向周秀秀。
那眼神,仿佛想要从她那里得到解释。
又或者是支持。
感受到他的眼神,周秀秀面色苍白地抬起头。
她没想到。
她没想到眼前这个裴希平,与她如此情投意合的裴希平,竟就是原主“死去的丈夫”。
他们的名字分明是一样的,这和村里那些“狗蛋”或是“铁牛”的名字完全不是一个风格,怎么可能会重名呢?
当然,她曾怀疑过。
可最后,在肖小凤骄傲地表示她与他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的那一刻,她被自己说服了。毕竟那本年代文直到更新出番外,都从未提过小年与小碗这兄妹俩的亲生父亲还活着!
周秀秀没有回应裴希平,只是低着头,捋着自己如乱麻一般搅在一起的思绪。
她的神情很脆弱,让人没法忽视,裴希平心疼地皱了皱眉,牵起她的手。
在场的人全都已经看愣住了,但有眼力的人已经看出,裴希平与这一家子人有密不可分的关系。
裴忠霞被裴希平眼中那漠然与生疏所刺痛,紧紧抓住周秀秀的手,“嫂子,这是怎么回事?”
她们早就已经在来的路上猜测到,裴希平与周秀秀已经相认。
只是现在看着裴希平护着她的样子,仍觉得不敢置信。
过去他们分明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儿去。
“嫂子?难道裴同志就是她死的丈夫?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
“裴同志的气质跟那老太太完全就是一个天一个地,你说他是她儿子,打死我都不信!”
“既然他本来就是周厨子的丈夫,他俩咋跟刚认识似的?”
一道道议论声,就像是刀子一样落下来,裴希平的脸色越来越严肃冷冽,望着张莲花的眼神中充满着审视。
张莲花被大家这一提醒,顿时回过神,怒骂道:“周秀秀!希平明明活着,你为啥不告诉我们?是偏要让我将来没儿子送终?”
这会儿张莲花气得眼中冒着阴狠的光芒,那狰狞的神态,如同恨不得将周秀秀给打死。
周秀秀还没有回过神,脸色难看得出奇,倒是正好给了她可乘之机。
然而裴希平怎么可能一动不动站在原地,他没有丝毫犹豫,如铁一般强韧的手臂猛地挡开张莲花,眼中的防备与敌意昭然若揭。
“住手。”裴希平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中有命令的意味。
张莲花被他吓得一哆嗦,又说道:“儿啊!周秀秀这个坏心眼的贱蹄子,她存心不让我们娘俩团……”
裴希平沉下脸,语气冷硬,“把嘴巴放干净。”
全村有哪个当儿子的这样对娘说话?张莲花的脸色一僵,倒也不敢造次。
边上还有各种猜测声,周秀秀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只感觉自己后背上冒了一层薄薄的汗。
裴忠霞此时已经擦干眼泪,走到周秀秀面前时,语气和善:“嫂子,我哥他?”
“他撞到头,失忆了。”周秀秀沉默片刻,“忘了所有人,包括我。”
失忆?
从字面上了解,是失去记忆。
从前在村里确实有人磕到脑袋之后流了一地血,醒来的时候疯疯癫癫,认不得家人的情况发生,因此裴家人立马接受了这个说辞。
看自己二哥全然没有痴傻的状态,裴忠霞松了一口气,又斟酌着语句问道:“那你没告诉他吗?”
周秀秀沉默了许久。
片刻之后,她平静地开口:“他只要一想到跟过去有关的事情就会头痛,情况严重时还要去看医生。为了避免刺激到他,才暂时没有说。”
话音落下,她抬起头:“本来想等到情况稳定一点再告诉你们的,让你们担心了。”
裴二春与裴忠霞的心头大石落下。
这巨大的冲击感让她们没能再去深究,只是神情激动地看着裴希平:“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工人们无比诧异,但听了周秀秀这合理的解释,立马就自行将整个故事编排得完整而又符合逻辑。
周秀秀打听到自己丈夫还活着的消息,历尽艰辛带着孩子来到他身边。她承受了太大的压力,却始终没有抱怨,只希望自己与孩子们的存在,能逐渐感化他的心,唤醒他的记忆。
而这也正可以从侧面印证,周秀秀所谓的作风问题,完全是空穴来风。
可她什么都不提,只是默默地接受旁人的质疑,这何其伟大!
一切到了这一刻,圆满结束。
纵然张莲花不愿离开,可裴二春与裴忠霞仔细思索,还是决定以裴希平的身体为重,暂时不要勉强他回想过去的事情。
毕竟只要他还活着,她们就已经心满意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