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二春愣住了。
他又说道:“用点脑子想想,把事闹大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想要人家戳我脊梁骨,还是要离婚?裴二春,我们是两口子,骂我就是在骂你!至于离婚,全村都没有一个离婚的,你要赶这时髦?”
由始至终,董和平都吃定了裴二春。
他要她怎么来的就怎么离开,还让她必须要将村民们安抚好,不准他们说一句闲话。
因为董和平几乎是用气音对裴二春说话,大家便听不分明,这会儿见屋里只有他一个人躺在炕上,一些人也不耐烦了。
“这到底在搞什么?拿我们当猴儿耍呢?”
“哪来的陈知青?我看就是你们夫妇俩自己闹别扭,拿我们当枪使!”
村民们义愤填膺,嚷嚷着要走,裴二春脸上的泪水根本没法抹干净,她直直地盯着董和平,见他嘴角流露出嘲弄的笑意,愈发心寒。
他拿准了她不敢再闹。
“二春,回家去。”张莲花见屋里只有董和平一个人,便上前拽拽裴二春的手。
董和平也应道:“娘,你赶紧带她回去……”
然而他话音未落,裴二春却突然猛地一把掀开他身上盖着的被子:“给我起来!”
董和平吓了一跳,浑身一缩,回过神之后骂道:“你发什么病?”
裴二春冷冷地看他一眼,转头走向那装衣服的木柜前。
柜门紧紧掩着,里头的陈淑雅出了一身的汗。
是热的,也是吓的。
按照那文中的情节发展,董和平会在下一回进城时就摸索到赚钱的门路,而后财源广进,走上飞黄腾达的大道。陈淑雅担心之前自己给王知青与陈建设写情信的事情是他心里的一根刺,便想要先给他尝尝甜头。
后山虽然僻静,但偶尔也会有一两个来往的人,若是被撞见,那她什么脸面都不能要了。
陈淑雅思索再三,最终决定与他在吴大妹家相见。陈淑雅并不担心吴大妹对自己有意见,因为就她所知道的剧情,这老太婆命不长了,不足为惧。
本想着这会儿是白天,裴二春就是再有疑虑,也不可能来她婆婆家闹,可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远超过她的掌控。
“不要……”董和平后背汗湿一片,冲下炕,跑到裴二春面前一把抱住她,不让她开门。
裴二春动弹不得,恨得牙痒痒,想骂人,眼中却又流下泪。她咬咬牙,转头对周秀秀说:“帮我。”
她眼神中的悲伤情绪无比浓烈。
周秀秀郑重地点点头,走去一把将柜门拉开。
柜子老旧,开门时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而后,又是“砰”一声重响。
陈淑雅整个人从衣服和被褥堆里滚了出来。
她穿着一件碎花裙子,裙角撩起来,双腿白嫩嫩的,脚丫都还光着。
再往上看,她的麻花辫乱得夸张,脸颊潮红一片,眼神却又是畏畏缩缩的。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真偷人了!”
“啥知青啊,就是个贱货,是只破鞋!来我们鹫山村勾搭男人来了?”
“赶紧去找村支书,把人带到村委会门口,看看干部们怎么处理这事!”
冲上来好几个高头大马的汉子,一把架着陈淑雅的胳膊就要往外拽。陈淑雅瑟缩着,不让人碰,可得到的却是一句句讥嘲的话。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装成一副黄花大闺女的样子?”
“不要脸的贱货!”
“误会!一场误会!”董和平声音都颤抖了,可他来不及解释,就已经被周秀秀的两个哥哥拖去村委会。
裴二春站在原地,像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消失了一般,瘫软下来。
“姐!”
裴忠霞与裴小秋急急忙忙跑上前,两人一手一边,扶住了她。可这会儿该说什么安慰她的话,她们却不知道,只能求助一般看向周秀秀。
“先看看村干部会怎么处理这事。”周秀秀低声说了一句。
张莲花狠狠地瞪她一眼,骂道:“就是你个搅事精,要不是……”
“你要是再不闭嘴——”周秀秀不耐烦地睨了她一眼,淡声道,“我保证可以让你后悔自己对我的辱骂,信不信?”
张莲花被她的话噎了回去。
这周秀秀怪邪门的,她还真有点怵……
一行人拖着董和平与陈淑雅,风风火火往村委会去。
几位村干部之前就听说老裴家的大闺女与上门女婿最近闹了点矛盾,只是本以为小打小闹,不需要调解,没想到这时居然动真格了。
“这是怎么回事?”村支书江国方鹰一般尖锐的眼睛扫过被按在地上的董和平与陈淑雅,冷声问道。
有热心大婶立马站出来,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村民们虽然没什么文化,但说起这事的前因后果时却一点磕绊都不打,流畅得不得了,短短一番话,就将一切交代了个明白。
岳华萍大惊失色:“这是作风问题啊,放在几年前,你们直接被拉去游街都不过分!”
“真是离谱!我们村怎么就出了这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江支书气得发抖,转而看向村长,“这事你怎么看?”
村长稍微冷静了一下,眸光冷冽:“那得看他们家里人想怎么处理。”
裴二春在人群中站出来,声音冷静:“村长,我想离婚。”
这话音一落,所有人都震惊了。虽然董和平做出了不要脸的事情,但谁不知道当初裴二春与他处对象时有多百依百顺,虽然结婚之后她的脾气越来越大,可有眼睛的人也都看得出,她是打心眼里对他好的。
这样一个以夫为天的女人,真要离婚?
张莲花哀嚎一声,整个人扑坐在地上:“这婚离不得!要是离婚了,我们全家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了!”
岳华萍冷哼一声,心道他们裴家的脸面早就已经丢干净了。
若是这等令人难堪的事一出,裴二春还要咬咬牙忍了,那她的尊严才更是被丢在地上践踏!
“既然你要离婚,那就来村里打证明,到时候拿到镇上去办。”村支书严肃地看向裴二春,又说道,“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了。董和平是我们村里人,理应交给公社处罚,至于陈知青,我会联系知青办!对于这种行径,我们村委会绝对不会姑息!”
陈淑雅自认为聪明,实际上胆子却比什么都小,她只敢做些小偷小摸的事,根本没有魄力面对更大的场面。
而现在这一幕,对她而言就已经是大场面了。
这时她跪在地上,一道道目光落在她的身上,有鄙夷与惊讶,更多的是嘲笑。大家都不理解,她一个城里来的知青,怎么愿意跟董和平那没用的男人勾搭在一起,这时回过神,陈淑雅自己也没想明白。
转头看一眼董和平,见他半趴半跪在地上求裴二春原谅,鼻涕水还黏在嘴角的模样,陈淑雅心中一阵作呕。
而后,几乎是下意识之间,她高声道:“我是被冤枉的,请村干部为我做主!”
村支书愣了愣,眉心拧起来:“都被当场抓住了,还要狡辩?”
陈淑雅酝酿了片刻,咬着唇,眼中流下两行清泪:“我不是狡辩。是那个畜生胁迫我,他和他娘装病,让我过去,没想到我一到,他们立马把门关上。这母子二人对我拳打脚踢,威逼利诱,所以才发生了……”她哭得一颤一颤,半跪着爬到江国方的面前,紧紧拽着他的裤腿,“我要告他,告他犯了流氓罪!”
董和平哪想到她居然会反咬自己一口。
一时之间,他立马就慌了。俩人发生苟且之事,被抓到最多是失了脸面,可倘若被告上派出所,人家判他一个流氓罪,那可是连小命都没了!
董和平一个劲摇头,大吼道:“我没有!我有媳妇有儿子,干啥要和我娘一起胁迫她?是她,她来勾搭我……”
这俩人狗咬狗一嘴毛,将这段时间的一切全都交代出来。这其中有真有假,只能由村干部和村民们自己分辨。
“该不会真是他们逼陈知青的吧?陈知青年轻漂亮,要啥男人找不着,非要找一个窝囊废?”
“要说这窝囊废有钱也就算了,可问题是他穷得叮当响!听说他们家所有钱都是让他媳妇管着的!”
终于有人开始偏向陈淑雅。
听着他们说的话,陈淑雅逐渐冷静下来,然而就在她以为这事能稍有转机,自己能变为受害者之时,周秀秀却突然出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