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着她往床的方向走。
半梦半醒地,姜漪依稀能感受到全身悬空的不安和惶然,勾在男人颈间的手劲似有若无地加重了些,像是希冀找到些安慰。
焉济宸将姜漪抱回床上的时候,上身微倾的角度下,他隐约看到了她领口前没能遮掩的春景芳华。
视线定格的那瞬,他未擦净,还被水汽裹挟的喉结微滚了下。
不过一秒的克制,他便移开了目光,起身前还将她的手收进被窝,替她拢好被角。
暴雨歇过的阳台,湿意凝重,冬枝零落。
一直到隔天下午,姜漪才昏沉地拖着乏力从梦境中醒来。
聿清这段日子天都不好,阴云遮蔽,不见光华,整个卧室隐秘地拉紧窗帘,无光透入的黯淡,伸手不见五指。
整张床上只有她一人,却是焉济宸的房间。
姜漪身上潦草地套着件焉济宸的黑色衬衫,及至腿根的长度都能当裙穿,上面的纽扣并没对准,歪歪扭扭的,稍一站起就显得怪异十分。
她看了眼手机,已经下午四点。
姜漪想到和陆柏淮约的晚上六点,没敢多耽误,掀开厚重的被子就要起床,可双脚刚沾地,她一起身就被腿软束缚得重新跌坐回床上。
焉济宸这会正好经过卧室外,听到里面的窸窣声响,警觉地直接开门去看姜漪的状态,只是没想卧室门刚刚由外推进,一个枕头就朝着他的方向扔了过来,直砸脸上。
脑海里无端浮现着昨晚的每寸画面,如同磨灭不去的火烧烙印,深深地烫在姜漪身上。
她的情绪说来就来,甚至一眼都不想给焉济宸,拿起手机就踉跄着要往外走。
出乎意料地,焉济宸没半点愠气,反是在姜漪快要错身经过身旁的时候,利落地单手抓住她手臂,敛颚低声:“去哪?”
“与你无关。”姜漪想不起收敛自己的脾气。
焉济宸不怒反笑,提醒她:“别忘了合约,现在还没过期。”
这话在姜漪听来,等同于变相的警告,她吸了口气,熟稔拿出迎合的态度,寒刺未消地笑说:“那还有什么要求?焉总?”
一句“焉总”,硬生生拉开两人的界限。
焉济宸那所谓的“好脾气”不是没有限度,他给她好脸色,不是让她借势蹬鼻子上脸的。
于此,他只冷声说:“今天待这。”
姜漪有事在身,该陪着做的事情不都做完了,待在这再浪费时间吗?
她管不住自己的想法,只当这是精神层面对焉济宸的厌恶和发泄,态度也没之前那么好了。
盼星星盼月亮快盼到合约到期,她能有什么不高兴。
按理来说,她是该迎合焉济宸的话做事,可经历过昨晚,她见识了他的所有本性,再没了好聚好散的想法。
哦。不对。
他们之间从来就不存在好聚好散这一说法,不过就是张合约约束的雇佣关系,他们彼此利用尽兴了,就该干脆了断。
他要想再找个脾气好、会迎合的乖乖女,那也跟她没关系。
姜漪抱着这样的想法,直截了当地和焉济宸说:“我今天约了人,不能待在这。”
“约了谁?”焉济宸不爽地皱眉,却也只是不爽地皱眉,这要放在先前,他早就不管不顾地扛着她进房间了。
但今天很意外,他并没有这样的想法。
姜漪看惯了焉济宸这幅样子,心里那根衡量分寸的杆子端得够平,不惧地说:“我的朋友圈,焉总不是从来不管?”
这话说得直白,但也说得真实。焉济宸从来不管姜漪,包括她的家庭,他也从没过问过。
唯一知晓的,是她有个重病在床的奶奶,现在还有个需要照顾的谈茵。
焉济宸被姜漪堵得无话,姜漪得逞,却并没半点欣然。
没缘由地,她心里烦躁得不行,表面上还要皮笑肉不笑,她和他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焉济宸没拦她,姜漪下楼换好衣服后,就套上外套准备出门。
可眼见姜漪走出别墅大门,焉济宸满腔又难以言喻地涌出低郁。他快步下楼,随手在长台上拿了串钥匙,抽起沙发背上的外套,就开门走出。
敏锐听到身后逼近的脚步声,姜漪望着手机上还有两点几公里才到的车,心尖上如是蚂蚁攀爬似的焦虑。
就在她想往外走的刹那,焉济宸从后稳准扣住了她的手,顺移往下后,一把牵住她,扣紧她的指缝,转身就带她往车库的方向走。
姜漪不听话,要甩开他手,但她用多少劲,他就同样加重多少力劲,非要分出胜负似的,最后逼近两败俱伤。
“焉济宸,你有完没完?!”姜漪气来了,竟然毫无察觉地直接喊了他的名字,这是她从未做过的事。
眼见焉济宸油盐不进,她拽着他手就一口咬下去,深刻的牙印覆在他的虎口。
就算疼到直钻入骨,焉济宸也没放手,一路向前,彻底把姜漪拉进车库。
此刻,车库的门帘依旧“咯吱咯吱”地躁动上升。
下一秒,焉济宸却出其不意地反手就把姜漪压在冰冷的墙边,由高及低的笃定目光扎在她身上,莫名少了不少从前不平等质问的味道。
他问她说:“你就这么想走?”
姜漪没说话,赌气似的别过视线。
焉济宸偏要她看他,抓着她的下巴让她仰颈直视自己,“姜漪,我最近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姜漪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她就这么盯着他,眸底坚定地看不出一丝怯却。
焉济宸从刚刚开始,一直在压制脾气,这会姜漪的目光如是带了火种,一把就烧上了他的导.火.索,噼里啪啦的火光随即在他们之间滚烫灼烧着。
终于,这场无声的对峙,还是被姜漪打破了。
她是真的不想在这和他做无谓的纠缠,看着手机上被他取消订单的界面,干脆说:“我约了人,你是送我,还是让我自己走?”
焉济宸冷笑了:“轮得到你来给我做选择题?”
说着说着,他手上锢住的力劲又大了。姜漪却全权忍住,一声不吭,处之泰然地佯装云淡风轻。
现在,她只想知道这个选择题的答案。
吃饭这件事,抱着情理,她不该再爽约。
陆柏淮那边有意无意传递出来的讯息,她除了感激,别无他想,正好今晚约了吃饭,她也好把该说的话一并说清。
所以姜漪没在和他开玩笑。
焉济宸似乎察觉到了她的意思,浑然纵生的戾气随风消散了些,但他一动不动,还挡在她面前。
姜漪明白了答案,也不和他客气,抛去后一个选项,又问了声:“那你送我吗?”
莫名地,说出这句话,姜漪的情绪微不可察地有了波动,尽管她自己并未察觉。
焉济宸就这么看着这小混蛋毫无顾忌地蹬鼻子上脸,愣是在多秒的烦躁后,默许了她这次的肆无忌惮。
所以他送她去了。
可就在车停商场的那一刻,姜漪下车上楼后,焉济宸所在车位的长道上开来一辆奔驰,是熟悉牌照。
而下来的人,同样走进通行路口的人,是欧阳婧涟的哥哥,陆柏淮。
作者有话要说: 欧阳婧涟,陆柏淮,一个父姓,一个母姓。
第21章
短暂的一通前后联系,焉济宸蓦然想起那天在医院门口看到的男人,那个站在姜漪身边的男人,就是陆柏淮。
冥冥之中的提醒,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劲越发不受控制地加重。
此时此刻,所有绷到岌待断裂的神经无不突突跳动,兀自印证着他脑海里胡乱酿出的纷杂思绪。
焉济宸没能察觉自己对于姜漪态度的异样,已然从原先的笃定把握到当下几近疯执的占有欲。
似乎是那白纸黑字敲定的合约截止时间在步步逼近,连他平时所谓的镇定都没了定数。
一笔一划的签名呈现在脑海,逼得他倏然没了十拿九稳的拿捏心态,反是无形间便颠覆性地把拿捏权渡到姜漪手上。
然而,焉济宸还是那个焉济宸,就算他对姜漪的放纵少许背离了他惯常的狂妄桀骜,不可能忍气吞声才是他即刻会有的反应。
任由地下停车场不间断地传来汽车轮胎刮划地面擦出的刺耳扰声,任由脸色无法比拟地骤变难看,直到风雨欲来,焉济宸始终坐定在驾驶位上。
他动作依稀流利,从解锁手机,到翻过通讯录,最后朝着一通没有备注的电话打了出去,他早就有了解决的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