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总是一语致死(56)

金符携血珠而来,于方雀额前张成一张小网。

小网裹住火球一样的丹炉,稳稳下坠。

何山的血泼洒在方雀耳侧。

方雀抹下那点湿冷,猩红的颜色里还混着她的汗滴。

“师兄……”

叮,珰。

第十三号丹炉落地,金符化出的网被灼出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满屋飞灰。

方雀一把揽过七弦琴,就要奔出门外。

房门却在她面前轰然而关。

半空中传来一段琴书。

“冤魂有异,不可失守。”

方雀的靴底忽然像被胶水粘在了原地。

她垂下眼,手指搭在琴弦上,拨响。

“是,师兄。”

.

秋子煜转身,手中的折扇忽然从空白变为泼墨洒金。

秋子煜:“何山,你是正人君子,该不会欺我眼盲吧?”

他话音未落,巨网已经兜头罩了下来。

何山按住琴弦:“少废话。”

秋子煜举起折扇,折扇如刀,将巨网切出一个小口,他人从小孔中飞出,摇扇而笑:

“曲弹得不错。”

何山:“那还要看你有没有命听。”

他拨响琴弦,巨网立刻以破洞为中心,向当中聚拢,正正缠住秋子煜腰身,垂在腿侧的折扇也被捆了好几圈。

秋子煜:“多年不曾交手,你还是喜欢玩阴的。”

何山抬眼:“兵不厌诈。”

秋子煜:“的确。”

他张开眼,用空白的瞳仁看向天际。

两道同他一模一样的身影出现在何山头顶。

何山拢琴弦的手指一紧。

网里的秋子煜微微笑道:“年度大戏就要开演了,嘉宾一定要齐。”

另外两个秋子煜分.身围住何山,一面与其缠斗,一面有意将其带离丹房范围。

网里的秋子煜合上眼,轻轻打了个响指。

头顶白浪推近,浪花里浮出些血沫。

.

方雀“信誓旦旦”地应了何山后,不出三秒,她的手就按到了门板上——

想让她留守后方阵地?下辈子吧。

门轴轻转,风从门缝里挤了进来,一阵动静在方雀背后响起。

叮当……叮当……

听着像是几只金属爪子在地面上爬动。

汗湿的衣襟微微发凉。

方雀迅速转身,用背抵住门——

她看到,装有十万冤魂的小丹炉,正在地上溜达。

方雀:……

师兄,原来你说冤魂有异,并不是在诓我。

小丹炉走得摇头晃脑,就像个刚学步的小娃娃。

方雀盯着它不甚靠谱的三条炉腿,冷汗从额角一路蜿蜒到下颔边。

叮当……叮当……咚……

小丹炉被地上的坑洼绊了一脚,炉盖被摔飞在一边,骨碌碌地滚出好远。

就是现在。

方雀挥手一扫七弦琴,数道音符如千军万马,高高悬在小炉上空。

小炉趴在地上,剧烈震动,连带着周遭十二只大丹炉一起开晃。

巨大的力量推搡着方雀,她向后跌了一步,额发被高高撩起,她几乎睁不开眼,手指却始终没有离开琴弦。

七弦琴未弹自响,响得是段很古老的调子,小炉里的东西随着调子吟唱。

幽怨、愤懑、不甘……

琴修的身子对声音太敏感,共情力太强,方雀只是听着,便觉五脏六腑在割裂——

她几乎要被这些东西活生生撕开。

“噗……”

一股热流冲上方雀咽喉,她忍耐不住,直接喷出口,液体擦过嘴角的瞬间,都还是滚烫的。

腹部剧烈痉挛,她蹲下身子,用膝头顶住小腹,她抬起头,手高高扬起、挥下。

“杀。”

淤血从她嘴角溢出,一双眸子却明亮得骇人。

乐符应她所召,瞄准出逃的怨魂,落如疾风骤雨。

被击中的怨魂血口大张,用力嘶吼着,它们每吼一声,方雀就跟着一抽,抽得实在难挨了,她才松开一只按琴的手,拄着地,埋头咳。

咳得一地血珠。

她如今好像个破棉絮填的旧娃娃,从里到外,皆支离破碎。

十万怨魂,不能被几百乐符杀尽。

它们凝成一团巨大的云雾,云雾里有无数颗狰狞的头、断掉的腿、残破的手……

大团云雾横冲直撞,擦着方雀的发顶突破房门,一边哀嚎,一边冲上天际。

“咳……”

方雀一脸是血,她抬眼,眼中蕴着咳出的水雾,水雾里映着赤色的光——

怨魂撞倒了几只大丹炉,滔天真火就这么烧了起来。

.

门规碑前,倒霉的卫宗主领着一大群弟子,还在追查自己被偷袭之事。

卫平泉头上贴着块小纱布,睁着带有血丝的眼在前边走,弟子们灰头土脸地跟在后边,大气都不敢出。

走着走着,头顶小纱布的卫宗主忽然一顿,抬起一只手:

“慢着。”

最近的弟子苦着脸:“师尊,您尽管吩咐。”

他以为他们又要开始掘地找人。

岂料,卫平泉这次指向了天。

众弟子:……

师尊,这个真的挖不了。

卫平泉扬起的巴掌拍在了最近的弟子头上:“我让你们看。”

众弟子这才回头,一见便惊:

一大团不知名白雾横推而来,途径过的天空瞬间漆黑,那雾里似乎还裹着火。

.

方雀半跪在烈火之中,唇角的血像糖浆一样一滴一滴落到地上,积成小小的血泊,血泊里映出灼目的火光和她滚满汗珠的脸。

若比邻从方雀手中跌落,骨碌碌地滚入火海,她修为损失过多,动用不了这般高级的法术。

木制的门框窗框在起火的瞬间扭曲变形,她早就出不去了。

周遭的一切都被烧得噼啪作响,不断有尚未燃尽的灰屑从上方飘落,落到身上一烫就是一处小疤,方雀无处可躲,只能默默挨着。

皮肉之伤,并不算痛。

她痛在肺。浓烟从鼻腔灌入,冲进柔软的肺脏,就像是在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撒了把干辣椒,呛而刺痛,痛得人直发抖。

在火刚烧起来的时候,方雀第一时间念了那句“泉自源头冷起”,小水流应召打湿了她的衣袖,她用湿衣袖掩住口鼻,挨过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现在,衣袖上的水早就被灼干了,她嗓子哑了,念不出口诀。

七弦琴有气无力地趴在她跟前,琴身焦了大半,方雀探手过去,琴弦滚烫,指尖触碰之处,起了一片白烟。

她在白烟缭绕中,一根一根拨响琴弦。

我——遇——危——险,速——来——相——救。

琴音断断续续,连不成曲。

弹罢,方雀微微抬起下颔,她看到空气在身周扭动,附有大火的藻井即将垮塌。

她合上眼。

方雀这一生起伏坎坷,遇到过很多生死攸关的大事,从前,她总是能在千钧一发之际盼来救星,她一直以为自己运气很好。

可这一次,不同了。

她气运散尽,再等不来救星。

第45章 海天一色(三十) 他说,别怕

何山同三个分.身秋子煜斗了几十回合, 恍觉大火四起,他立刻调转琴头破开敌阵,奈何途中被分.身秋子煜纠缠耽搁了些时间, 等他终于赶回丹房门前时, 大火已经烧得连房顶都看不到了。

何山落在距火场三步远的地方,热浪扑面而来, 他的皮肤感知到温度骤升, 再次开始悄悄融化。

鲜血很快浸透衣襟。

何山哑着嗓子:“雀儿?”

他向前迈了一步, 耳垂上的血滴落在肩头。

这时,一串琴音从火场中传出。

“我遇危险,速来相救。”

听到琴声, 何山的下一步迈得很大很大,险些一步迈进火海。

火舌舔过他的衣袂, 倏而退了回去。

火克雪,雪也克火。

何山扫了眼退避的焰火,抱着七弦琴,径直走入火海。

真火在他身周扭动纠缠, 灼热的空气流经鼻腔、咽喉、肺部……柔软的脏器被烧出一个个小洞。

何山知道,再这样走下去, 他很快就会从内到外化成一摊血水,可是,他一步都不肯停。

.

丹房内,藻井边缘的装饰框率先落了下来, 正砸在方雀身后几寸的地方, 热浪燎卷了她的发梢。

这房子,撑不了多久了,方雀想。

她合着眼, 没能看到面前的火海忽然左右分开,分出了一条亮堂堂的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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