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总是一语致死(28)

方雀已经没有力气细想,她贴着墙壁,慢慢滑落到地上。

五步远外,有两个碳火一样的小红点,她盯紧它们,咬牙向那方爬去。

.

何山刚刚转过一处据点,正往另一处走,途径某条岔路时,闻到了一种不寻常的香气。

甜腻腻的,若有若无。

何山顿住脚步,望着黑漆漆的岔路口。

一阵细微却尖利的声音从岔路中传出,像是指甲抓挠地面。

何山皱起眉,单手举高纸符,踏入其中。

越是深入,奇香越浓,何山屏住呼吸,四下打量。

火光扫过穹顶,四壁,落于地面,照出一个人影。

人影小小的一团,瘫在地上,看不清眉眼。

何山眉心一跳,大步向人影处赶。

许是感受到了地面的震颤,人影动了一下,开始向远处躲。

“不要……不要过来,快……走……”

那个声音又低又哑,全然没了平日里的样子,可是何山还是认出了它。

他就像一阵风,将七弦琴远远地甩在后边。

火光在地上圈出一个明亮的圆,微微颤抖的人影就躺在光斑正中央,她没有再说话,十根手指却还在用力抓挠地面,指尖的绷带已经全部脱落,混杂着血与灰尘,皱成无法着眼的肮脏的一团。

何山半跪在人影旁边,将纸符放在地上,捞起一只青筋绽裂的手。

那只手紧紧绷着,像只时刻准备攻击的毒蛇。

何山两指捏住她的手腕,从皮肉下传来的脉搏微弱又混乱,他灌入一点修为,细细探着她的情况。

这时,他握着的手忽而暴起,挣扎着将他推开。

它似乎只剩下这么一丝气力,攻击完何山后,就软趴趴地倒回地面,摊在外边的掌心上焦黑一片,血肉糜烂。

何山以手支地稳住身形,两粒小丸被他撞开一点,骨碌碌地滚入黑暗。

何山看到小丸上燃烧过的痕迹,又捡起那只被烫伤的手,就势把人拉到怀里。

何山:“是我,何山。”

方雀软得像没有骨头,被拉起来时,还闷闷地哼了一声,许是被碰疼了什么地方。

何山立刻将手举至耳侧,并不敢擅动。

这一次,是方雀拉住了他的袖摆,纤细的手指如藤蔓一样顺着他的衣袖向上爬,点过素白的皮肤,掠过精致的手筋,钻入掌心,精准扣住五指间的缝隙。

被她触碰过的地方迅速涌上一阵酸麻。

何山悄悄挺直腰身,像个俊美的人形靶子一样,任她侵略纠缠。

人形靶子将这种举动认定为寻求安全感:

她毕竟有伤在身,似乎还有些神志不清,前些日子她盲着眼,也是这样来找他的手的。

然而,下一秒,寻求安全感的某人就十分凶残地将人形靶子扑倒在地。

何山:……

这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何山连自己是怎么倒下的都不知道。

他用来掩口鼻的手也难逃此劫,一并被按在身侧。

一大团甜腻气体涌入他的七窍。

何山眨了下眼,他觉得前额发闷,那种感觉有点像缺氧,而缺氧的人往往需要更多的氧气。

何山小心忍耐着这种渴求,将注意力全部放在眼前的人上。

她凑得很近,始终合着眼,只用嗅觉去判断眼前人的身份;她仔细闻了一阵,倏而睁眼。

眼睫掠过何山的鼻尖。

何山正正撞进那双眼眸——

一对瞳孔变成了清浅的颜色,月白作底,其上绽出粉色的玫瑰花纹,花纹中流转着血红的光。

缱绻、旖旎。

何山的眸子里也被映上些粉意,但这点暖光不足以捂化冰川,他的神色依旧寒凉。

那对漂亮的玫瑰花其实是情蛊,蛊虫趁人之危爬到了她的眼睛里,又被这股暧昧的香气勾得蠢蠢欲动。

何山用手指头都能想出这是谁干的好事。

容海在他的脑子里,已经用各种方式惨死了一百零八次。

当第一百零九次凶杀即将开始时,愤懑的何山忽然被拉回了现实,他感觉到脖颈上有一点湿,暖暖的,有一片柔软的东西正贴在那里。

方雀扣紧何山的手腕,低头吻住了他的喉结。

小小的一个鼓包轻轻颤抖着,向上一跳,又落回,原本素白的包顶,染上了一片粉红。

方雀像被逗猫棒吸引的小猫,目光随着鼓包游移,当鼓包开始滑动时,她被吓了一跳,而当鼓包终于停住时,她又忍不住地好奇。

这个会动的精致小东西,是什么滋味?

她占着手,只能用柔软的嘴唇感知世界,她精准捕捉鼓包,这回,还额外地轻轻嘬了一口。

嗯,凉凉的,香香的,像薄荷冰沙。

鼓包附近的下颔线倏而绷紧,微微上抬,轻轻抽动。

何山闭着眼,红晕从脖颈一路蔓延到耳尖,他含着一口气,压住偷偷震动的声带,以免发出什么有辱斯文的声音。

方雀是失血过多外加蛊虫上头,他可是个身强体健的正常人。

怎么……怎么能……

这香闻得人热乎乎的,偏偏脖颈上被方雀吮过的地方冰凉、舒适,但那一点点水渍解不了他喉咙里的焦渴,外边越湿润,就显得里边越燥,燥得发痛,

像久困沙漠。

何山抿着唇角,努力忍耐着口腔中快要爆出的干涩。

他挣出一只手,搭在方雀的背上。

这人,抱在怀里凉凉的,像块冷玉,很好地解了他的疲乏。

何山不满足,又挣脱了另一只手,将人安安稳稳地箍在怀里。

如此,舒服多了。

方雀与他共情,被小心翼翼地搂住后,也再没有乱动,只是悄悄蹭开了那人的衣领,将头枕在泛粉的锁骨上,这么贴着,竟就睡熟了。

何山被她压得有点痛,却没有躲开。

他仰面望着漆黑的洞顶,在想。

他完全不设防,才会被轻而易举地扑倒。

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相信一个人的?

是从卡崩会场时无需多言的默契配合开始,是从手持大红花球的三拜典礼开始,还是从她坚定地对自己说要一起来汐落开始?

或许,是更早。

比他第一次从容海手中把她救下还要早。

这晚,何山又梦到了那个短发的,正在向前奔跑着的背影。

何山鲜少梦见她,却心心念念、日思夜想了很久:

自她第一次入梦,何山就总会在见到阳光时想起她,想起她如荇菜一般飘扬的发,想起阳光在她的发梢上倾泻而下的样子。

这是美梦,何山可以感知到真实的愉悦。

而这种愉悦,人们惯常称之为喜欢。

.

隔日,方雀在拦路墙边醒来。

乍醒之际,眼前还很模糊,方雀勾起手指刮了下脖颈,她总觉得这里应该发生点什么,可手摸到咽喉时,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反倒是指尖的伤又被人仔细包过一遍。

一张人脸霸占了她所有的视线。

白稚薇:“小师妹啊……”

哀嚎加低泣服务一条龙,若不是眼前这人没有张口就叫她“雀儿”,方雀真要以为是楚江追到汐落了。

方雀摸索着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

方雀:“还有口气,别急着哭丧。”

白稚薇的长篇大论被一举噎了回去,噎得直打嗝。

方雀眨了眨眼,瞳孔终于聚焦。

她看着不停拍胸口的白稚薇,慢慢回忆起昏睡前的事:

被系统迫害,见了容海,他点了一种奇怪的香丸,然后……

然后怎么了呢?她是怎么挣脱容海,又是怎么回来的?

方雀捂住额头:完球,断片了。

她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吧?没有吧,没有吧?

她现在的状态,再点支烟,就是酒后乱×的渣男本渣。

白稚薇投来关切的目光:“嗝,对了,小师妹,我还没有告诉你,嗝。是你身边那位师兄把你送回来的,放下你他就走了,说是去安置重伤员。”

方雀拢了下额前发:“那个,他有没有和你说什么,就……关于我的?”

白稚薇想了想:“嗝,只是说让我帮忙好好照看你,没了。”

方雀看她抽得辛苦,伸手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白稚薇终于吞下那口乱窜的气:“多谢小师妹,我好了。嗯,那位师兄好冷,他看过来的时候,我差点被他眼中的寒光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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