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蒋悠抿了抿嘴,不吭声,一双幽怨的眼睛盯了半天,才道,“永安宫不太大,可是要委屈陛下了。”
“不委屈,朕安排了人来扩建。”
虽然住哪儿都是住,可他宁愿和蒋悠住在一块,也不想回去面对几个乌烟瘴气的女人。尤其有个大嗓门的,吵得他脑仁疼,根本批不下去奏札。
政事尚且处理不过来,哪里有闲情逸致去谈情说爱。如果太后把他当做生育机器,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蒋悠默默扒着碗里的饭,想起上午引的祸水,心里委屈巴巴。
那也不能怪她呀,太后说话的时候,哪有她反对的份儿!没想到顾怀愚这么记仇,不过就是叫他帮忙背了一次锅!
说是这么说,她当然不能拒绝陛下的留宿,尤其两人才组好的搭档一块演戏。
他宠她,她帮他。
还是名义上的夫妻。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啦,蒋悠快速扒饭,嚼了两口又觉得不太好吃,索性少吃一点,给肠胃减减负担。
“你可知道萍夫人宣了太医?”几个宫女纷纷退下,顾怀愚才同她聊起这些家长里短,“你是真的下了毒?”
他对此抱有怀疑。
没听说玉成先生给了她毒药。
“当然不是。”蒋悠愤慨摇着头,“就是一些女孩子的玩意儿,我吓唬人的。”
“就这么笃定,鱼儿会上钩?”
“反正陈萍儿上了钩,就不怕她不去咬方楚楚那一根线。”
谁不怕死呢,可若是为了争后位,头破血流她们也甘心。
但是蒋悠不一样。
顾怀愚多看了她一眼,见她漫不经心的样子,似是刚醒过来,还有点懵懵的可爱。
等一下,可爱?
他也会觉得女人可爱吗?
还是,他只是觉得此时的蒋悠有一点可爱?
他黑眸轻眯,疑惑地望了望那张柔美的侧脸,饱满圆润,又不会觉得有攻击性,她的确生的好看。但是这世上,好看的人那么多,为什么单独觉得她可爱?
顾怀愚需要给自己找个理由。
想来是因为她聪慧吧,能帮他成就大事的人,总是带有不一般的惊喜感。
“永安宫不大,陛下今夜要宿在哪里?”蒋悠坦坦荡荡,心里没生出一点旖旎的意思来,这叫顾怀愚也不会乱想。
不过,他们还是要同床共枕的。
原因无他,做戏,总要做全套!
皇宫不比秦桑苑,来往伺候的人众多,既然要演宠爱的样子,就不能被人看出来。
“嗯?一张床?”
蒋悠才反应过来,喉咙一噎。
她以为是一个房间就可以了,难道要睡一张床?虽然这一天迟早回来,但是多少有一点怪怪的,尤其在知道他不喜欢女人之后。同妻的感觉,现在就要体会了吗?
“朕不介意。”
顾怀愚舔了舔嘴唇,平躺在枕头之上。
他以为自己会失眠,没想到失眠的却是蒋悠。
☆、同床眠
更深露重,北斗阑干。
本来宽敞的床榻,多了个人的加入后变得紧凑。微弱的呼吸声此起彼伏,黑夜中,一个身影坐了起来。
蒋悠失眠了。
一向身体倍儿棒,吃嘛嘛香的她居然有睡不着的一天。
蹑手蹑脚地坐起,生怕惊扰了圣驾。可她呆愣半天,并没能赶走恼人的烦闷。
两个人同处狭小的空间里,一个睡着,一个醒着。
没有任何娱乐设施,聊天方式也局限于一问一答,倒不如酝酿睡意更自在些。直到顾怀愚睡了,她才直腰坐起。
“没意思。”
她发誓,自己真的没有在期待些什么。
但是脑子转了一圈,还是有点懵圈,怎么就走到了现在这一步呢?
她答应了帮陛下拦一拦送上门的女人,可是太后送的女人......
她拦不住啊!
Emmm...…她这算不算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利用完就跑,结果没有跑成。
虽然心怀那么一丢丢歉意,但是陛下也不是吃素的,这就换了个法子来折磨她。其实说不好是谁折磨谁啦,只能说是互惠互利路上的过路费。
她无声地摇摇头,看向顾怀愚。
一瞬间的惊艳,还有点挪不开眼。
啧啧啧,这棱角分明的脸庞,乌黑浓密的剑眉,冷傲孤清中沾染了几分孑然独立的气势,即便是睡着了也这么好看。
“唉~”蒋悠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巴,绵绵遗憾道,“喜欢男人啊你,白浪费了这张美貌。”
这身高,这气质,是她愿意砸钱送出道的那种。
可惜顾怀愚不差钱。
不仅如此,他还打下了整座江山。
蒋悠还能说点什么呢,真想问问他亲妈是不是女娲?
别人都是随手甩出来的泥点子,只有他是精心雕刻了九九八十一天,捧在手心里的宝。
她摇摇头,想感叹世道不公,刚咂吧咂吧嘴,突然反应过来。
——她如今也是盛世美颜!
是老天补偿给她的崭新人生!
近距离观摩半天,她终于累了,重新盖好被子躺下,往右一歪,迅速进入了梦乡。
影影绰绰的帷幔之中,一双漆黑的眼瞳乍然睁开,喉结上下滚动着,他侧头看向睡熟的女人。
顾怀愚没睡。
准确的说,他醒了,在蒋悠起身的一瞬间。
多年征战的警惕性使然,即使是卧榻之旁,他依然关注着蒋悠的一举一动。
浪费了美貌的意思是......
他生得好看?
可是从来没有人同他这样说过。
自打他有记忆以来,阿母总会喋喋念叨着“你阿父何时来”,身边伺候的宫人只会说“怀君要乖乖听话”。
再后来,阿父亲口说他是狗杂碎,任他自生自灭,续娶进门的亲姨母看他的眼神没有温度,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从战场浴血而出之后,他有了铁血屠夫的威名,敌国百姓提起他的名字甚至能吓哭孩提。
更甚在擎朝一统之后,天下无人再敢私议他。
听见蒋悠的感叹,顾怀愚沉默了。
第一次有人以“好看”的字眼来形容他,还来源于一个娇滴滴的女人。
那个婀娜的身影背对着他,呼吸声冗长。
顾怀愚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探究和审视,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在,那是他琢磨不透的欢喜。
沉默拥堵了所有的美好,青纱帐中仿佛只剩下呼吸的声音。
他忽的反应过来,呼吸不断加重:“什么叫喜欢男人?”
此时的他一心奔着圣人、明君去,虽然无心男女私情,但他也绝不是喜欢男人的那种皇帝!
或许说,他是害怕谈情说爱吧。
爱情会变,也会消失。这个世界唯一不变的是权力,只要抓在手心里,就是他的。
他按了按眉心,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歪头看见睡熟的蒋悠,心里没了往常那种,见到女人就会厌烦和恶心的感觉。
这也是他为什么同意宿在永安宫的理由。
封后是必然的,他其实也想有一个喜欢的人,长长久久。
但如果不能长久,那不如没有。
一觉睡到大天亮,蒋悠揉眼睛的时候惊觉,整张床榻只剩下她自己。
想都不用想,顾怀愚走了。
她伸手捞衣裳的瞬间,突然清醒过来:“松吉,可有方子送过来?”
松吉摇了摇头,生怕蒋悠泄了气。
女人的心思就是猜不准,她们或许当场被打得措手不及,但是回去仔细想想,未必没有解决的法子。总比承认自己输了,要来得痛快!
楚夫人自己就是调香高手,说不定一眼就能识破血色蔷薇只是个冒牌毒药。
“那咱们就走着瞧吧。”蒋悠揉了揉眼睛,略有失望,但是没有气馁,“放出风声给碧喜宫,就说血色蔷薇这毒极其罕见,是太医都解不了的毒。”
“可是......”
“我知道,昨儿个太医去过了,但是没关系,你就这么传出去,她会信的。”
不是看不起陈萍儿,蒋悠是太了解她这样的人,听风就是雨,有一点的风险都不敢拿自己的命去博弈。她一定会去找方楚楚的,一定!
翕乐宫。
宫女阻拦不及时,竟是叫陈萍儿闯了进来。
方楚楚此时正用着早膳,就看见一张怒气冲冲的面孔,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前些日子拉仇恨的萍夫人。
“哟,本宫道这是谁呢,哪里的龙卷风把你吹上了天?是你的碧喜宫被吹跑了,没地方住了?”她和陈萍儿积怨已久,尤其是上回毒方之事,尚未来得及算账,人就自己送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