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砚随手拿起一面镜子,瞧了瞧光洁的镜面,又翻到背面瞧了瞧图案,不知不觉地瞧了五面,仍没有做好决定要买哪一面,正在犹豫时,突然周围的人群涌动,径直往前方一里的地方奔去,连货郎们也丢下自己的货摊赶去前方凑热闹。此举令无砚好奇,单手扶住肩头上的黑黑,亦尾随人群奔去看个究竟。
越往前,人群越拥挤,而喧哗的声音越听得清晰,孩童的哭声,妇人的声音,以及男子的声音,都交织在了一块儿,人群只将街头围成水泄不通,静静瞧着情况,并不吭声。
无砚捧着黑黑在怀里,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前头,瞧见是六岁孩童在哭泣,又见一名妇人护在孩童身前一遍又一遍地向几个带着刀剑的男子求饶,再细看那几个男子的刀剑与腰牌,发现是淅雨台的弟子。
“几位爷,行行好,孩子真的不是故意得罪爷的!爷就放过他吧!我求求爷了!爷要罚就罚我吧!放过这个孩子!”
“啰啰嗦嗦什么!爷出来巡逻不易!这小兔崽子当街撒尿,弄脏爷的鞋袜,就该好好处置!爷打算留他一个全尸,也算对得起其他百姓!”
不胜其烦的话语说完,只见一只大手将妇人往一旁使劲推倒,揪住了哭泣的孩童,拖着孩童就走,其他几个淅雨台的弟子忙配合着抽出利刃,横在妇人面前,将妇人拦住。妇人悲戚大哭,眼睁睁地看着孩童被拖走,孩童亦哭得惨烈,酆都鬼门即将打开,令他已顾不及被拖伤而作痛的腿。
无砚看不下去,善心大发,走上前阻道:“等一下!区区小事何必要虐杀一条性命!”
拖着孩童的淅雨台弟子回首,嚣张道:“区区小事?呵,你这小子是哪里人,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在这里,淅雨台就是天!得罪了淅雨台的人,就是得罪了天!”
无砚只为正义理论:“方才听说,这孩童是当街撒尿,不小心尿到了你的鞋袜。那很好办,让他的父母赔钱即可,伤及性命实在不该。”
妇人听罢,当即哭喊:“爷啊!求求您放了他!我愿意倾家荡产赔给您!爷要多少钱,我都给!求爷放了孩子!”
那淅雨台弟子本就不高兴,见无砚嘴吐正义之辞,气得浑身青筋暴跳,脱口:“今天竟然有人敢对淅雨台无礼!兄弟们,好好教训他们!”
几个淅雨台弟子立刻踹了那妇人几脚,紧接着抽出白刃,向无砚挥刃而来。无砚见避不开这场矛盾,只好单手从腰间的剑鞘出了佩剑,刀剑交锋,一剑敌数枚锋芒,另一手又紧紧护住黑黑。
交锋之间,出现能落下利刃的时机,无砚只选择快速翻转到锋背,只以这钝面划过对方的身躯,将对方节节败退。但,就在即将打倒那几个淅雨台弟子之际,人群之中,陡然飞出来一道苍青身影,一道犀利的锋芒直劈到无砚面前。
无砚横起佩剑抵挡,觉得那枚利刃浑厚有劲,代表着眼前的敌手的武艺远比那几个淅雨台弟子!令他差点维持不住,咬牙瞥了瞥敌手的脸庞一眼,登时吃了一惊,忙抽回利刃,往后退了几步,愣愕地瞧着敌手。
那苍青衣袍的男子便趁此机会,手执利刃飞奔过去,就要无情地落下利刃,但眼角余光瞧见了无砚捧在怀里的猫,心忖着‘嗯?这只猫……’立刻转身,将利刃收回鞘中。
那几个淅雨台弟子上前,向那苍青衣袍的男子拱手,当中有人道:“阳堂主!此人阻挠我们惩罚不敬的狂民,应当好好处置!”
那苍青衣袍的男子启唇:“罢了罢了,这件事不许再闹。继续执行任务吧!”
那几个淅雨台弟子不敢得罪他,听他这般说了,便噤声,唯有一人不满道:“阳堂主!这小兔崽子当街撒尿,弄脏我的鞋袜可怎么办?”
那苍青衣袍的男子瞧了瞧哭闹的孩子一眼,又瞧了瞧受伤的妇人一眼,开明道:“打也打过了,就让他们赔钱,赔多少你自己做主。”
那人只好遵从堂主的吩咐,将心头之恨放下,向那名妇人讨要赔款。那苍青衣袍的男子迈步回去之前,回头望了无砚一眼,只笑道:“兄弟。你的猫欠了我一个人情。”
无砚忍不住脱口:“清名!你认不得我了?我是无砚啊。”
阳清名闻言,再度回头,脸上掠过一片惊奇与困惑,却是什么也没有说,迈着轻盈的步伐穿过了人群,转眼间埋没在了人海里。
无砚带着猫追了上去,一边追一边喊:“清名!清名!”追出了很远,却是没有再见到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停下步伐,无砚陷入了沉思:他还活着!他还活着!可是,他为何认不得我?是他失忆了?还是淅雨台对他做了什么?
迈着有些失意的步子,无砚折返回去,没有了要买土产的兴致,打算在这座东帝城里再多呆几日,直到再见到那一个与阳清名长得一模一样的英俊男子。
清早的时候,黄延来到金陵阁,翻开出勤账,在折子空白处提笔写下来了‘公事外出’与日期时辰,又印上朱红色的名讳印章,一次就将‘闻人无极’四个字印得很是清晰,待墨迹干透了便满意地合上,过了辰时以后,乘船离开了青鸾城。
日中时刻,海船正好抵达离平京比较近的船坞,黄延离开海船就径直前往平京宫都,绕开通往深宫的关口,只前往国子监。此时国子监内刚刚结束了午前的课程,正是食用午饭、小憩的时辰,黄延不去学堂,只先前往朱炎风的居所——春风楼。
刚停步在寝房门前,推了推门,发觉房门闭合得十分紧实,似乎是门扉的背面被人闩上了,黄延便不假思索地使出了控形术,隔着一扇门扉,控制着门背上的横木缓缓移动,退出闩口,再一抬手推门,便将门推开了,大步走入房中。
纱帐垂落在寝榻前,寝榻里侧卧着一个人,黄延上前,撩起纱帐挂好,瞧见朱炎风正在小憩,便不吭声,脱了广袖长衫挂在衣袍架子上,将竹箫放在桌案上,又脱了鞋袜,侧卧在他的面前,抬手轻轻一挥,使风术将门扉紧紧闭合上,再闭目,与他一起安享小憩。
过了三盏茶,朱炎风的眼皮微动,睁眼的第一刹那,在眼界里瞧见了小憩中的黄延的脸庞,轻轻揉眼再看第二眼,仍是瞧见黄延的脸庞,便确定不是幻觉,伸手轻抚黄延的脸庞。黄延本就没有睡着,只在他收手之后睁开眼,银灰的眼眸含笑着望向他。
“何时过来的?”
朱炎风只刚启唇,就这般问道。
黄延答道:“就在刚刚。”亦跟着问:“你用过午饭了?”
朱炎风回话道:“用过了。”亦关怀他:“你呢?饿的话,我弄吃的给你。”
黄延微笑道:“我大老远地过来,不先与我相处一会?”不等朱炎风回答,便单手支撑寝榻,稍稍撑起上半身,另一只手勾住朱炎风的后颈,送上绵绵的吻。
朱炎风就此带他轻轻倒下,搂抱着他,含住他的唇瓣,过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两人慢慢平复呼吸,黄延仍将双手扶着朱炎风的肩头,微笑着瞧着朱炎风的脸庞,关心道:“午后可还要上课?”
朱炎风想了想,告知:“似乎还有两个班的文课,然后,教骑射的先生今早告了病假,祭酒让我暂时代替。”
黄延问道:“骑射课,我去陪你如何?”
朱炎风顺了顺他的发缕,劝道:“你不是国子监的教书先生,去国子监玩耍倒还可以,上课的话,只怕祭酒不同意。”
黄延安然道:“我亦不是去上课,只是在旁边看你罢了。”
朱炎风干脆道:“那我上完文课后,等你。”
两人再度搂抱,含住唇瓣好一会儿,下方四条玉藕纠缠磨蹭,两双手相互抚过、相互穿过指间,手掌相互抚过肩头,然后才肯分开。
作者有话要说:猪肉脯是真的好吃!适合做乌龙茶的茶点。不加糖或蜂蜜的乌龙茶好像是减肥的。
我觉得我的肠胃君不爱泡面了,消化泡面好吃力,然后我把面饼都扔了,只留调料包!(笑哭)~~什么时候才会有只有调料包、没有面饼的泡面啊!很需要!
☆、第25章
待朱炎风去上文课,黄延离开国子监,来到平京城隍,立在横穿长街半空中的木拱桥的尽头的楼台护栏前,无视那些穿行于拱桥下方的人群,亦无视那些在风中微微浮动的店铺招牌旗,目光望出去很远,似在欣赏远处风景,又似在等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