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砚淡淡地回道:“你还没有到休息的时辰,没有说话的资格!”
阳清远已然徒手将苹果掰成两半,递到无砚面前,让无砚选择,无砚随便挑了一半,轻轻咬了一口,果子熟得刚刚好,稍稍咀嚼就化成了泥,甜丝丝的果汁溢满口中。
阳清远也轻咬了一口苹果,忽然说道:“听说薛慕华与云岫顶的千金办了喜事,我哥哥应该也偷偷回了淅雨台总舵。”
无砚顿了顿,问道:“他如果再发信过来,你打算怎么做?”
阳清远答道:“我不知道,我甚至不知道该不该按照说好的,联手对付薛慕华。当我知晓了,他不是我所认识的哥哥以后……”
一两句谈话之间,无砚已经将手中的那一半苹果吃完,但总觉得少了一口,这一口令他意犹未尽。阳清远在嘴边轻咬了一块,正好让他见着,便将身子向前倾,大方地咬住了那一块苹果,嘴唇不经意地贴在了一起,阳清远静静地微愣,无砚只镇定地将苹果块抢进嘴里,咀嚼了两下。
阳清远抬起手,将最后一块苹果摆在无砚面前:“你不会连最后一小块也要跟我抢吧?”
无砚大方地回道:“不用了,我吃够了。”
阳清远便放心地将最后一小块苹果放入嘴里。无砚静静地瞧着他吃苹果的样子,不由心忖:现下清名已经表态自己爱慕清远,清远又舍不得这份手足亲情,再这样下去,我真怕清远会半推半就,甚至离开我……
阳清远忽然说:“过几日,薛慕华就要上瞻鸾塔接受审问,我们要不要去围观?”
无砚只轻描淡写地回道:“不知道那一日有没有空。”又不由好奇:“你不怕围观被他发现了,会将你怎样?”
阳清远摆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度:“你与青鸾城的城主,也就是太上皇,是老相识,薛慕华在青鸾城的地界里断然不敢把我怎样的。”
无砚认真起来:“你真的想去围观?”
阳清远诚实地回道:“是啊!”
无砚干脆地说道:“不许去!你还有很多活儿要干!”
阳清远哑然,但实在也想不出可以劝说无砚改变主意的理由,只轻轻扯无砚的袖子,用满目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无砚,但无砚故意别过脸,看了看杨心素练拳的身影,阳清远只能满心遗憾,单手撑腮,同他一起监督杨心素。
那一日,青鸾城内,正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黄延撑着油纸伞,走在一条径道上,前方亦有一道人影移动,朝他这边走来,彼此都撑着伞,几乎认不出彼此。
待双方渐渐拉近距离,伞盖快要撞上之际,两人的步履都同时停了下来,微抬伞盖,望向彼此。瞧见立在面前之人是苏仲明,黄延一言不发,但苏仲明也不等他启唇,立刻主动与他搭话:“真巧,我正要去找你。”
黄延勉为其难地启唇:“今日长老阁应是没有要务,你何必要跑这一趟,宫里的生活不是更好吗?”
苏仲明无奈道:“本来打算写信给你,想了想,还是由我亲自来告诉你比较妥当。”
黄延瞧了瞧苏仲明的神情,便觉得不对劲,忙问:“宫里出事了?与我有关?”
苏仲明答道:“是宏里出事了!他是我师姐的儿子,我师姐是你的义女,我想,她孩儿的事情,你应该要知道的。”
黄延怔了怔,脱口:“说清楚!”
苏仲明见他关心这件事,便安心几分,轻笑道:“我果然没有白白回来这一趟,你果真是在乎宏里的。”
黄延只道:“说重点。”
苏仲明娓娓道来:“宏里突然昏迷不醒,像是中了奇蛊,御医也没办法医治。据闻这奇蛊发作的时候,会让宏里突然杀人嗜血!师姐已经查到始作俑者了。”
黄延回道:“将始作俑者擒下,便可知道解法。”
苏仲明说:“可惜人已经跑得无影无踪!现在只能靠十二郡国通缉令赌上一赌了!”
黄延问道:“到底是什么人?”
苏仲明干脆地答道:“是莲幂。”
黄延一听到这个名字,当下愣住了,苏仲明一瞧他的神情,便继续说:“果然你也知道这个人?”
黄延直言不讳:“我昔日的麾下,一个我曾经不太重用的麾下。”
苏仲明了然,忙继续说重点:“他在师姐的家里一直安分守己这么多年,突然在这一日反咬一口,一定有什么内情!既然他也曾是你的麾下,我只怕他这一出是受人指使。”
黄延不禁沉思:“非我重用之人,幕后主使竟然知晓他,还寻上他,到底是什么人能如此了解暮丰社……”
苏仲明说:“一定有疏忽的地方,你再好好想一想,当初还有什么人是你曾经重用过的,也许从这点出发,能挖掘到新的线索!”
黄延听罢,轻轻冷哼,说话也不禁冷了起来:“你把我当什么?探案机器吗。”
苏仲明愣了愣,才发觉自己无意中说话失了态,便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无极你不要误会。”
黄延回道:“抓莲幂才比较重要,这也是眼下的一个解法。除了这点,你该找一个靠谱的神医,医治葛云郡王子。”说完,便从苏仲明身侧经过,继续往前走。
苏仲明喃喃:“这天底下的神医,我只能想到……蓬莱玄君。”
黄延来到一座楼阁,进到廊下,降下油纸伞,将湿漉漉的伞倒立在门扉旁边的墙垣前,轻轻推开门扉,踩着台阶走上二楼,远远瞧见桌前坐着熟悉的身影,忙快步走上前。
朱炎风回头,见是黄延来了,不由道:“这次来得有些慢,被金陵阁的事耽误了?”
黄延答道:“没有。只是半路遇到了一个不怎么想见的人。”
朱炎风好奇:“谁?”
黄延只道:“他。”
朱炎风轻轻笑了笑:“城主吗?”
黄延只是移步至朱炎风的桌对面,缓缓坐下,只是伸手轻轻摸了一下茶具垫子上的茶壶的外壁,然后从茶盘里取了一个杯子摆正在自己面前的桌案上,自顾斟满了一杯温热的茶,没有回答这句问话。
朱炎风便当他是默认了自己的猜测,这个话题不重要,便抛开这个话题,瞧着他拿起杯子饮茶,只问:“这茶怎么样?”
黄延品尝了一口,拿着茶杯,答道:“不错,酸甜带着茶香。”
朱炎风说:“是柚子红茶。”
黄延再饮下一口,听他这么说,浅浅一笑:“你好像怕我猜不出是什么茶,要是放柠檬就更好了。”
朱炎风坦白:“我找不到柠檬,只能拿柚子替代一次。”
黄延将空杯子轻放桌案上,回道:“大师兄啊,你人呢就是喜欢老实,其实你多哄哄我,会更好。”
朱炎风说:“我若不对你说实话,只怕你伤心。”
黄延回道:“人总是喜欢听别人的夸赞,听别人的好话,又怎么会伤心。而且,我也是怕你太老实,容易被阴阳怪气的人盯上,随之设下骗局利用。”
朱炎风看着他,问道:“这世上真的有这样的人?”
黄延回道:“你在寺院念的经比我多,我所接触的世俗却比你多,比你更懂人心。所以你是不懂,总有些奇怪的人非常幼稚,为了窃取无名气小说家的角色设定与小说家的一切生活相关,营造红人形象来取得钱财利益并用之与磨镜三儿谈情说爱,便设下暗恋骗局,等上钩了再冷冷淡淡地当作畜牲关冷笼子物尽其用。”
朱炎风不由惊讶地脱口:“这种事,当真是可怕!”
黄延笑问:“这种人,是不是很幼稚呢?”
朱炎风认同着点了点头,随之叹道:“做人,大可不必如此,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都很精彩,不必因为羡慕嫉妒别人家的而去设下计谋骗感情偷窃,这样做只会徒增恶报。”
黄延笑说:“你现在说得这般理智,怕是实际要被骗。还是要小心些,看到打着’尊重别人’招牌的,记得绕道走。”
朱炎风笑了,回道:“这个招牌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有心虚的意味。”
黄延凑了过去,凑到他耳边说:“你可要记在心里,因为……我很少会说这样的好话。现在,你该怎么报答我?”好看的指尖,轻轻敲了敲杯子口的边缘,有所暗示。
朱炎风立刻拎起茶壶,为他续满一杯茶,接下来,只问道:“瞻鸾塔审问的事,选人有结果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