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百里把人扶起来,摆了摆手让他离开,他没有说别的,算是无声的应了下来。
妻子被亲嫂所杀,父亲却一力包庇,谢明远为人父,也为人子,亦为人弟,他夹在中间也是有苦难言。
除了当今的淑妃以外,这个孩子是当年和卫恣玩的最好的,十多年过去了,说起三个孩子却都让他唏嘘。
……
谢淮本还想着从镇北军入手提及谢方寒之事,卫百里却不从他的意,直接挑明了卫恣当年生产之事。
谢淮闻言瞬间便冷了脸,往事不可追,但真相对方既然已经知晓,此一事必然是不能善终。
卫百里冷着脸看着谢淮:“方寒是卫恣的孩子,你不说我自然也会禀明圣上要个说法,你拦也好不拦也好,都不是你能左右的,而且,谢淮你给我听好了,恣儿的事我会找你清算。”
谢淮见状,没有再多说一句,起身离开了将军府。
他早就知道的。
他和将军府不会善终。
不论是家事,还是国事。
谢明远在谢淮离开后不久就进了将军府的门,卫百里没有迁怒他,但是面上也是冷了不少。
谢明远听完卫百里的叙述,跪身恭恭敬敬的给他磕了三个头。
第二日,多年不曾上朝的卫百里身负铠甲,腰间系剑,大步流星的上了朝。
站在武将首列的军侯自觉地退开两个人的位置,卫百里目不斜视在最前列站定。
晏皇见卫百里上朝也是十分的不解,内侍还没有宣朝,他便先开了御口。
晏皇:“大将军上朝,可是有事要奏?”
卫百里出列,站在文武百官的最前方,红缨如火,一字一句的说出来意。
“臣年近古稀,只得一女,小女福浅,命遭罹难,仅留一幼子于谢家,幼子行三,非长非嫡,谢太师一家以文立身,不重武成,少闻其声。老臣蒙陛下皇恩,世封爵位,然百年过后,荒坟一座,无人问津,今少儿于北地领兵鏖战,初见胜迹,老臣斗胆上奏,请陛下准许,征北将军谢方寒凯旋归京后,承袭老臣爵位,待臣百年后,可为臣送终守孝。”
卫百里的一席话,“炸”翻了朝堂上的文武百官,卫百里说的好听,但是说白了不就是来要孩子么,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然觉得有点荒谬,但也在情理之中,谢方寒在谢家,再有出息也就那样,但是在将军府就不一样了,不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那都堪比“飞升”。
老将军也是起了惜才之心,这么好的外孙,换做他们他们也会眼热。
不过最赚的还是谢家吧。
朝臣们纷纷看向谢淮,眼中的热意不散。
谢方寒就算去了将军府,那也是姓谢的,倒是他们没有理由继续针对谢家,太师府面上看着是损失了,但是血缘这个东西,那是说斩断就是能斩断的。
谢淮一口白牙差点被他自己咬碎。朝臣的话他听见了,可事实却和他们想的完全不同,卫百里这话面上说的好听,可话里话外都是在针对他,针对谢家,偏偏他还什么都不能说。
说了就必然要牵扯出当年的事。
王氏,这个王家!
要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
谢淮眼中闪过一丝的阴鸷,尽量的低下头不让人看清他狰狞的面目。
晏皇的目光在卫百里和谢淮的身上来回扫过。
按理说这是朝臣家事,不该放到朝上议论。
可这家事又牵扯到世袭荫封,不放在朝上说也不行。
晏皇没有参与太多,琢磨一了下,便开口问谢淮的意见。
谢淮心里气的在吐血,面上还要说着卫百里的好话,把事情应下来。
晏皇见状,大手一挥,便让中书令开始拟旨。
卫百里拜谢隆恩,重新站回到自己的位置,事情看似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
晏瑜棠是在散朝后才知道的这件事。
她手里的消息多,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件事不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事关谢方寒和卫恣,她犹豫了片刻,主动去找了自己的母妃廖涵。
母女俩合计了一下午,从千丝万缕的关系中找出了种种疑点。
廖涵冷漠的神色比之晏瑜棠更甚。
事情没有理出头绪,廖涵干脆拍板,说自己要出宫见一个人。
这是晏瑜棠第一次见她母妃神情如此决绝。
果然,事关“心上人”,再冷清的人也会失了分寸。
“安排一下,明日我和母妃要出宫。”她如同往常一般发布命令。
“明日周妃设了花宴,邀请了殿下和淑妃。”明月在一旁提醒。
“嗯。”晏瑜棠点点头,翻了一页白日整理的消息,再抬头时,眼中漫上了冷:“我说我明天和母妃要出宫。”
暗卫明白了她的意思,无声的退了出去。
明月检查好窗户,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谁的事出宫,能让晏瑜棠这般的也就北地那位了。
至于分寸?哪还管什么分寸。
第50章 50
谢明远在自己地盘看到晏瑜棠母女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片刻,随后眼中又是了然。
一位公主,一位宫妃,出宫就算了,还进到了这种地方。
这要是让外人知道了,她们俩有一个算一个,连带着皇家名誉都要遭殃。
“谢伯父。”晏瑜棠这次没有拿着自己公主的身份,而是作为在场的晚辈,恭恭敬敬的叫了人。
谢明远点了下头,“五殿下。”
语气平静,和那日两人单独见面时气势亦是有所不同。
大概是因为老友在场吧。
谢明远看向廖涵,她和记忆里的变化不大,哪怕穿着发饰都和之前不同,可周身的气势还是那般冷漠疏离。
“许多年未见了。”谢明远有些感慨。
廖涵出声:“你变了不少。”
谢明远:“有么?”
“以前的你不会说出这么生分的话。”廖涵垂着眸子,语气没有什么波动。
谢明远端茶的手一顿,原本快要送到嘴边的茶杯又缓缓的放了回去。
“人都是会变得。”
廖涵点了下头,不置可否。
晏瑜棠坐在一旁,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难免焦急。
她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是现下她又找不到不对的地方。
“我来找你是因为卫恣的事。”廖涵不在和他叙旧,直白的说出了来意。
“你们俩都是这样,只要找我只可能是为了对方的事。”谢明远嘴上是这么说着,可脸上却带着无奈的笑。
“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们。”廖涵弯了弯嘴角。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因为这几句话突然熟稔了起来。
谢明远亲自给母女俩斟茶,桃花眼中的温和渐渐敛去,只言片语里,十多年前的那个冬季在二人的眼前缓缓的浮现。
母女两人听完,眉眼间皆是一层寒霜,廖涵目光尚且平静,端坐在椅子上,轻抿着热茶。
晏瑜棠忍不住的开了口:“谢太师为何要保王氏?”
谢明远对着她欣慰的笑笑,似是很满意她的敏锐。
“王氏原是富商之家,后来慢慢做了皇商,所敛财富难以想象,父亲……谢太师在做一件事,需要借助王家之力。”
原本的不解随着谢明远的解答逐渐拨开迷雾找到答案,晏瑜棠仔细的梳理着得到的消息,她心中莫名有些慌乱,有什么,还有些什么,是她没有注意到的。
廖涵在听完谢明远的话后就没有在出过声,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不知道在等什么。
晏瑜棠渐渐皱了眉头,屋里的两个长辈也不催,这一点上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奇怪的默契。
“谢伯父可查出了谢太师要做的事?查出后又打算怎么做?”晏瑜棠继续问道。
“当年之事,该付出代价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谢明远语气还是温和的,但是内里的恨意,却惊的晏瑜棠一再皱眉。
他没有在说笑。
所以他这些年没有动作,是因为谢方寒?
真的是么?
廖涵一杯茶喝完,终于开了口:“还有什么要问的么?”
话是看着谢明远说的,但是晏瑜棠知道她是在问自己。
晏瑜棠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模模糊糊的又不确定。
“没有了。”她摇摇头。
今日出宫是冒了很大的风险,她们出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继续呆下去,恐宫中出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