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这话说得,来我花梦楼的人,自然都是来找人的,难不成还能是来吃饭的?”玲姐打了个太极,话头重新抛了回给谢方寒。
“我来找我爹,谢明远。”
谢方寒没了耐性,酒气和驳杂的香气搅合在一起使劲的往她鼻腔里钻,闻的她头都要炸了,毕竟是青楼,为了“服务”好客人们,酒水和女子的胭脂里或多或少都会加入一些合欢药物,谢方寒是第一次踏入这个地方,对于这种气味,并没有什么“抵抗力”。
玲姐听到谢方寒说出那个名字,脸上原本妩媚的笑登时敛下,盯着谢方寒的脸仔仔细细的看了许久方才再度开口。
“跟我来吧。”说完也不顾谢方寒的反应,转身便进了花梦楼。
谢方寒皱着眉,犹豫了片刻,还是跟了进去。这地方是福伯一早就查到的,据说是谢明远的常驻温柔乡,应该不会有错,只是刚刚那老鸨的反应,实在是值得琢磨。
花梦楼内部是回字型的构造,一楼的中间有个装饰夸张的舞台,外圈是一桌桌的散席,在往上的二三楼便都是单间,玲姐带着谢方寒几乎是走完了整个花梦楼,最终才在三楼的一个单间前站定。
叩叩叩。
十分有节奏的三声敲门声。
“进来。”
里面的人懒洋洋的应声。
玲姐抬手推开大门踏入屋里,谢方寒却在门外迟迟没有跟上,虽然隔着门听得不算真切,但是谢方寒却能分辨出,刚刚应声的并不是谢明远。
咬字的韵味不一样。这和醉不醉酒没有关系,完全是个人的习惯。
玲姐见谢方寒没有跟上,不仅没有疑惑,神情反而是轻松了不少,顺带着脸上的笑都真诚了许多。
“不错。”玲姐微微颔首,压低了声音快速的道,“障眼法而已,快跟上来。”
谢方寒闻言下意识的抚了抚后腰,然后才迈步跟上。
她今天倒要看看这个便宜爹到底玩的什么把戏。
这单间从外面看着和其他的房间并没有什么区别,可越往里走谢方寒就越心惊,这房间的深度差不多要有普通两间房深了。
又绕过一道屏风,内里的装修风格陡然一变,从暧昧夸张的青楼一下子变成了布置典雅的书房,玲姐站在一边,在谢方寒步入后拉下了墙上的一个开关,厚重的机阔声回荡在整个房间里,一道石墙自谢方寒的身后缓缓的落下,彻底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玲姐抬手,语气正经不复挑逗,“请。”
谢方寒单手背在身后,一边神色淡然的向前走,一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这大概是谢方寒见过的最别致的暗室了,要不是没有窗户她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两个连通的房间。
“稀客啊。”谢明远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谢方寒反应机敏,转身后撤一步到位,目光冰冷的盯着来人。
谢明远挑挑眉,满不在乎的走到了一旁落座。
玲姐上前,恭恭敬敬的弯身叫了一句“主子。”
谢明远挥挥手,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头也不抬的道,“你刚刚派人传信说我儿子来了,我还以为是什么新暗号呢,没想到来的真是我儿子。”
玲姐颇为无奈的回道,“属下一开始也不敢确定,小主子的眉眼像您的地方不多,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谢明远是标准的羽眉桃花眼,谢方寒则是剑眉丹凤眼,单看眉眼俩人八竿子也打不着关系,幸好是谢方寒唇形和脸型像谢明远,否则玲姐也真的不敢把她往里面领。
原本正在低头喝茶的谢明远听到这句话,突然抬头看向谢方寒,只一眼便弯了嘴角,连带着语气都是笑意,“是啊,不像我,眉眼随她娘。”
谢方寒听闻这句话只觉得心里似是蹿过一道电流,震得她酥麻,她觉得自己隐隐的好像抓到了什么,可还不待她细想,谢明远接下来的话就带跑了她的注意力。
谢明远单刀直入:“你来找我,是之前的问题有答案了么?”
谢方寒闻言,原本还是疑惑的神情瞬时严肃了起来。
“有答案了。”
谢方寒声音不大,语气中却带着十分的坚定。
谢明远蓄着笑和一脸认真的谢方寒对视,如同那日在冬园父子二人对视一样,不同的是,今日的谢方寒不在犹豫仿徨,掷地有声给出了她的答案。
“是。”
……
晏皇心血来潮的要给秋闱加戏,皇子公主们兵荒马乱不说就连一应的大臣们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明争暗斗的又是几番交锋,都想着为自己背后的势力添上一块砖,可惜天不遂人愿,谁都没有料到忙忙碌碌小半个月,最后拔得头筹却是一向不显山不露水的五公主晏瑜棠。
晏瑜棠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也挺意外的,凭心而论,她出的题目虽不是太差,但也并不能稳压其他人一头,她的其他五个兄弟姐妹身边那么多的拥护,才华横溢的一抓一大把,不可能想不出好的题目。
可既然是晏皇亲口定的,那不管怎样,这次的出头鸟,她当也要当,不当也要当。
“五殿下,这是陛下令老奴送来的赏赐。”
刚回棠园椅子还没坐热的晏瑜棠瞄了眼外面看不到头的奉礼侍从,又看了看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大太监,微微颔首应道,“麻烦柳公公了。”
柳公公身子压得更低,脸上的笑意也愈发的浓烈,“五殿下可不要折煞老奴了,这些都是老奴该做的。”
奉礼侍从在棠园进进出出了近半个时辰方才把晏皇赐下的东西尽数搬完,柳公公没有逗留太久,礼品尽数送完后便和晏瑜棠行礼告退。
侍从退走,顺便也带走了棠园刚刚热闹的气氛。前殿中,不等晏瑜棠琢磨明白今日的事,就见原本在后面盘点的明月行色匆匆的赶了过来。
“殿下,出事了。”明月神情严肃的递过一张信纸。
晏瑜棠接过,快速的浏览了一下里面的内容,脸色当即就沉了下来。
明月见状又递上一方锦帕,晏瑜棠接过,脸色更加难看,那是魏南雁随身的帕子。
明月继续道:“信纸和锦帕是被箭支送过来的,暗卫已经去追人了,奴婢斗胆,看完信中内容后,马上便来寻了殿下。”
晏瑜棠对于暗卫去追人并不抱什么期待,后宫深似海,敢用这么狂妄的方式送信,可见其有恃无恐,她现在更担心的是信上的内容,晏皇的赏赐不过刚下来半个时辰,后宫竟然就有人对自己的人下手了。
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晏瑜棠来不及深想,连忙对着明月吩咐道,“备车,我要出宫。”
做事一向利索的明月这次难得有些犹豫,“殿下,这个时间出宫……”时辰已经不早了,再有两个时辰宫门便会封锁,那信上提及的地方单是去程便要大半个时辰,这时间,可着实是太紧了。
晏瑜棠摆摆手,语气坚定的道,“我知道,你且去安排。”她自然知道时间是很紧的,而且不出意外,信上所言也不可尽信,或者说根本就是一个陷阱,可事关魏南雁,她不敢心存侥幸。
这是她这些年中唯一能交心的朋友。
明月本也就是一提,见自家殿下如此坚定便也不在多言,立马转身下去安排。
棠园因为晏皇的赏赐成为了宫中目光聚焦之处,各方势力在明暗之处伺机而动,而造成这般局势的晏皇反而没有什么动作。
晏皇一十二岁接任大统,在位近四十载虽无大功却也是个正直明事理的好皇帝,这次的秋闱临时出题是他早就想好的,随着孩子们一天天的长大,朝中的暗流愈发的汹涌,他看在眼里,却有心无力。
他已经老了,哪怕面上看着还很精神,可内里的精气神是一天不如一天。
册封太子这件事已经被各方朝臣们说烂了,可他就是迟迟的没有任何动作,不是他不想,是实在不知道立谁,大皇子年至不惑,虽占嫡长可思想简单,怕是连个守成之君都做不好,剩下的几个孩子,要么过于平庸要么就是不够贤明。
就拿这次的秋闱的加题来说,他给的时间虽然不多,却也足够他们去找“外援”,事实上交上来的答卷也确实十分的出彩,可也只是题目出彩。
春闱秋闱是为朝廷选拔人才,选拔的人才是为了整个晏国,不是为了他皇家,可六张答卷里,只有一张是从民生的角度出发,晏皇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