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酒的人很乖,靠在软枕上不吵不闹,任由江期给他擦净面庞。
“你是不是不开心?”江期问,他怕太亮的光线让顾清寒不舒服,只开了门口的落地灯。
昏暗中,顾清寒看起来有些昏沉又迷茫,但他缓慢的摇了摇头。
江期心里堵得慌,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坐在床下的地毯上忧心忡忡看着顾清寒。
顾清寒也静静地望着他。
两人在对视中静默许久,他看见顾清寒忽然皱眉闭上眼睛,再次睁开时,眼泪便掉下来滑落在脸颊,在昏暗中被清冷的月光照的微微发亮。
“......”江期喉咙发紧,心里发涩,慌乱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难受……”他听见顾清寒声音极小地哽咽,“江期,我心里好难受……”
这么多年过去,江期始终最见不得他掉眼泪,看着他这般,自己也心疼地发颤鼻腔发酸。他慌乱地靠上前,轻轻抚住顾清寒消瘦苍白的脸颊,胸口凌乱地起伏。
酒意昏沉中,顾清寒把脸往江期的手心里贴地更近一些,无声地流泪。
他蹙着眉尖,泪眼朦胧望着江期,月色中,像是一颗美丽的琥珀。江期觉得这个人是那样难过,连呼吸都是委屈的。
他心里酸软地一塌糊涂,颤抖的眼睫也湿润了,捧着顾清寒的脸,虔诚地一点一点吻去他面庞上从炙热到冰凉的眼泪。
“你是不是没有放下过我?”他低声在顾清寒耳边问。后者只是声音极小的哽咽。
“你难道没有想过要挽回我?”他忍着心痛再次颤声问。
怀里的身体只是在颤抖。许久,江期以为他不会有回应时,顾清寒抽泣道,“我去找你了——”他说,“我去找你了,我追到伦敦去,你身边有了别的人,你们抱在一起……”他说不下去,喉咙里尽是压抑的呜咽,眼尾通红。
江期睁大了眼睛看他。江河说过匿名给顾清寒发过自己的地址,他以为顾清寒决绝并不在意,但他去了,他去找自己了。
“没有别人,”他说,“只有你。”满心惊喜与酸涩。
醉了的顾清寒虽然意识不清醒,但终于能宣泄经年压抑的情绪,攥着江期衣服在他怀里痛快地流眼泪。
月色下,望着自己的眼睛溢满晶亮的泪水,那般漂亮动人,江期看得出神,直到意识朦胧的顾清寒仰起头,颤抖着长睫在他唇上轻轻点了一下,这是一个浸着泪的吻。
江期大脑一片空白,他再次俯下身去,压抑不住满心的酸痛,温柔地亲吻怀里的人。从眉心脸颊到微凉的双唇和耳后那粒小小的朱砂痣,再流连到顾清寒修长苍白的脖颈与纤细的锁骨,没有人比他更熟悉这个人的身体。
借着月光,江期发现他的颈上有一条细细的链子,串着那枚他视若珍宝的戒指。
他只停顿了一下,便不再去看。他嫉妒,愤懑,瞳孔收紧扣住顾清寒细白的手指,向他索取更亲密深刻的亲吻。察觉到顾清寒也回握住了他的手,在他的吻中沉重喘息,江期脑子里最后一根清醒的弦终于断了。
顾清寒迷蒙美丽的眼眸像是一池温软柔绵的湖水,江期沉溺进去,便再也无法清醒了。他再次吻住顾清寒血色贫瘠的双唇,扣住他清瘦的腰不许他挣脱,向他更深的索求。
时隔多年,他们依旧是最契合彼此的人。
第三二章
清冷皎洁的月华铺满了床,寂静的深夜里有一点细微的声响都会被无限放大。江期低沉地喘息,将顾清寒细白的手指紧紧扣在柔软的被褥上。他就是要这个人在他身下颤栗,皱眉,让他嘤咛,眼尾氤氲绯色,无法逃脱。他的念头这般野蛮,却又心疼地去吻顾清寒的纠结的眉心和滚烫的眼泪。
久违的亲密无间,江期莽撞却又温柔。
一切归于平静后,江期抱着顾清寒,握着他凸出的肩胛骨,在他的额头脸颊落下细密的亲吻。他不知道顾清寒是否是清醒的,只是觉得自己从心脏到鼻腔都在强烈的发酸。
“清寒……”他只是低声喊了一声这个名字,便再也压抑不住哭腔,千言万语只剩一声哽咽。顾清寒没有回应他,轻轻喘息着翻身,被江期再次从背后抱住,牢牢圈进自己的怀里。他们像是两个彼此取暖的人。
江期这些天也是累得狠了,下半夜撑着给昏睡的顾清寒清理干净,疲惫而厭足的抱着他回到床上便沉沉睡去。
不知何时,江期在睡梦中听到越来越沉重的喘息声,他猛然一惊,眼睛还没睁开手已经在身边摸索。顾清寒的身体紧绷而冰凉,江期翻身坐起来拍开灯,看他已经抱着胸腹整个人蜷缩在一起,后背还在簌簌发抖。
“怎么了?清寒?”江期急忙托着他的肩背将他抱起来,这才看清他的脸一片寒白湿冷,云雨翻覆时的那一点血色早就褪的一干二净。
顾清寒疼得发颤,过度饮酒的后遗症没有放过他,胃腹像是起了火一般的痛,疯狂地烧灼着胃壁。他只能死死按着作祟的痛处,意识一片漆黑空洞。昏沉中,江期的声音似乎隔着千山万水无法听真切。
江期抱着他的手被冷汗浸的一片潮湿,他看顾清寒皱着眉在自己怀里气息紊乱,知道顾清寒又在胃痛。他急忙翻身下床找了自己备着的布洛芬,又烧了一壶水。
顾清寒疼得昏沉,江期更是紧张的胸口发闷。他喂顾清寒吃了一粒胶囊止疼,又掰开这人掐着胃腹的手,将热水杯用毛巾裹着塞进去熨帖冰凉抽搐的痛处,紧紧抱着他,不让他自虐一般再去掐按腹部,默默祈求这一次痛楚快快过去。顾清寒在他怀中疼得闷哼,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样,紧紧攥着他的手。江期将下巴抵在他的发顶上,眼圈又红了。
直到天亮,江期一直都是清醒的。
但顾清寒一直没有醒来,他昨晚疼得厉害,此刻昏沉地睡在柔软的被褥里,呼吸有些发沉。江期试探了一下他的额头,在发低烧。外面的天气不好,他实在不想带人去医院来回折腾,决定等顾清寒睡醒再说。
这人睡着的时候眉头也是微微皱着的,江期无声地叹气,俯身用手指轻轻地抚上去,想帮他舒展开。
天色又亮了一点,江期帮他把被子盖的更加严实,蹑手蹑脚地走出去关上门。他是很想安安静静守在顾清寒身边,但愉悦之余,想起昨夜他趁这人酒醉放肆,难免有些心虚。再者,对面还有一个等待投喂的小朋友。
“叔叔,你怎么会在我家?”顾念小朋友睡得脸颊粉粉,眼神懵懂地从一堆被子里爬坐起来注视着坐在他身边笑的有点奇怪的江期,头顶还立着一缕呆毛。
“嗯——”江期迟疑了几秒,正色道,“因为我想念念了。”
小朋友望着他,江期心虚地感觉他眼神里有些怀疑。
“啊~宝宝你饿不饿?叔叔做早餐给你吃好吗?”江期干咳了两声,轻轻抚顺了小朋友的呆毛。
“好的呀,”刚睡醒的小朋友又乖又软,“我去告诉爸爸!”
江期大脑再次宕机,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向顾念解释他的爸爸现在不在自己家里,而是睡在对面他的家里他的床上呢?
“我、我先帮你穿好衣服吧。”江期不自然地笑。
打开衣柜,江期有些发愣。顾念虽然是男孩子,但里面满满当当挂满了这个季节的衣服。小小的,软软的,摸起来暖融融的,他该有多么珍视宝贝这个孩子。
“叔叔,”顾念站在床前静默了几秒转过身来,“我爸爸生病了吗?”
江期已经在心里编了无数个答案来应对小朋友对于自己爸爸在他家里的疑惑,但此刻,小朋友的问题却是爸爸是不是生病了。
“啊?”江期一时有些发懵。
小朋友转过身去,用温暖的小手掌轻轻贴住顾清寒的脸,小眉头皱也起来,“爸爸……”他奶声奶气地喊。
“宝宝,爸爸确实不太舒服,我们不要吵他让他多多休息好不好?”江期对他的温暖细腻既心疼又欣慰,上前环住他的小肩膀,轻声安抚他。
小朋友望了他一眼,忧心忡忡地点点头。
“爸爸被蚊子咬了!”江期刚要抱他出去,他眼睛瞪起来一手捂着嘴巴低声喊,“叔叔看!”
顾念伸另一只手指着顾清寒锁骨处一片红紫的淤痕,印在苍白的肌肤上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