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命树听到闻倦这话, 果然停止了抖动, 但明显它好像更生气了。
这时谢闲听着天命树在他耳朵里叽里呱啦的抗议声, 就有些无奈地苦笑道:“前辈, 它说它还只是小树苗,不是什么神树, 你不可以欺负它。”
闻倦:……
“它还说, 下次它要十个盒子。”
闻倦淡淡瞥了一眼十分愤慨地挥舞着枝条的天命树,冷冷道:“知道了, 不就是十个么, 下次带给你就是了。”
反正下次来不来还说不定, 就算要来, 他也肯定不会来找天命树了, 先答应着也不会掉块肉。
果然, 闻倦一答应, 天命树就安静了下来。
还真挺好哄的, 确实看上去年纪不大的样子。
眼看着天命树没有再折腾,闻倦看了怀中的谢闲的一眼, 沉默了一下,便对母狮鹫和天命树道:“我要找个地方帮他查看一下伤势,一会再回来。”
母狮鹫立刻就道:“你现在最好别出去。”
闻倦眉头一挑, 正想问为什么,忽然他就看到一行修士急匆匆地从他不远处的树林边穿了过去。
那一行修士明明四处东张西望,却仿佛丝毫都看到闻倦等人和天命树一般,就这么走了过去。
闻倦:?
母狮鹫这时就道:“天命树的存在其实不是依附于土壤,而是秘境本身的灵气,它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隐蔽,只是使用了空间收缩折叠之术,让旁人看不见它四周的这一方天地罢了。你要是现在出去,空间重新撕裂,肯定会被旁人发现。”
闻倦不是很信母狮鹫的话,这时就皱眉道:“那你方才进来的时候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母狮鹫:“当然因为我是这里的原住民,灵气同秘境本身的灵气没什么区别。”
闻倦露出一丝将信将疑的表情,结果天命树又在这时抖动起了树枝。
谢闲听着天命树的话,目光动了动,便淡笑道:“前辈,天命树说狮鹫前辈是因为曾经在它小时候救过它,被它送了一颗种子,吞食了之后,就会也拥有空间折叠的能力,所以才不会被发现。”
母狮鹫忍不住默默用爪子捂了脸。
闻倦顿时露出了一丝了然的表情。
这么蠢的树,难怪本事要大点,不然真的可能被人哄两下就骗得叶子都不剩了。
这么一想,闻倦顿时觉得自己方才的行为还是很良心的,一下子愈发没有心理负担了。
但这个时候最重要的问题是,如果暂时不能离开,那要怎么帮谢闲更衣换药?
不过母狮鹫方才说天命树的种子可以——
眉头微微一挑,闻倦忍不住又看了天命树一眼。
天命树见到闻倦看它,立刻浑身树叶都竖了起来,疯狂开始舞动树枝。
谢闲此时忍笑忍得肚子都有些疼,又不敢笑出来,只能低低咳嗽了一声,轻声道:“前辈,它让你不要再打它种子的主意了,否则它会把你扔出去的。”
闻倦不动声色地收回眼道:“我看看它而已,还什么都没做呢。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不过见到天命树变聪明了,闻倦也就放弃了打它种子的主意——不能竭泽而渔啊,还是得徐徐图之。
这时闻倦皱眉环顾了一下四周,终于在天命树枝丫没笼罩的地方寻到一块巨石,然后他就抱着谢闲走了过去。
临走前还淡淡道:“不许偷看,偷看长鸡眼。”
天命树乌拉乌拉又气得抖了一地树叶。
母狮鹫:“呵……”
·
抱着谢闲走到那巨石后,闻倦原本有些懒散带笑的眸光又骤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他这时抿着薄唇,长袖一拂,就用一件极为柔软的熊皮长袍垫在了那块石头前面的地上,然后动作十分轻柔地将谢闲放了上去。
谢闲感受到闻倦小心翼翼的动作,心头微甜,这时就轻声道:“其实前辈,你方才给我止住血,我已经好多了。”
闻倦神情微愠:“别说话。”
谢闲抿唇淡淡一笑,果然就不说话了。
其实疼还是疼的,隐隐的,一阵一阵,可被闻倦抱在怀里,感受着那温热熟悉的气息,谢闲便觉得安全感爆棚,那些疼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闻倦将谢闲放好之后,就微微拧着眉头,神情愈发认真地打量起了谢闲腰间那块已经被鲜血浸透,现在又已经干涸的衣裳。
饶是知道谢闲现在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闻倦看到那些被染透的素色白纱还是觉得心口一抽。
最终他抿了抿唇,动作极为轻柔地在那衣衫被刀尖戳破的裂口周围轻轻掀动了一下。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些干透的血已经全部把谢闲的衣裳黏在了一起,方才没来得及处理,现在处理起来估计会很疼。
闻倦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可这伤口也不能不处理。
过了好一会,闻倦暗暗咬了一下牙,忽然伸出手臂,递到谢闲面前。
谢闲:?
“衣服都被黏住了,一会撕开的时候会有些疼,你怕疼就咬着。长痛不如短痛。”
谢闲听着闻倦话,怔怔看了一眼闻倦递给他的手臂,忽然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前辈你是不是糊涂了?”
闻倦眉头一皱:“什么?”
谢闲没解释,只是低头有些吃力地自己从储物戒指里取出了一块素色的方巾咬在了嘴里。
咬住这块方巾后,谢闲看着闻倦复杂的神情,眉眼静静弯了一下,就含糊着笑道:“好了,前辈开始吧。”
闻倦:……
最终闻倦深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谢闲则是在这时闭上了眼,微微仰起脸,有些紧张地不敢去看闻倦和自己的伤口。
他也不是傻子,也不是真的不怕疼。
那些血跟衣裳一起黏在伤口上,只是想一想那撕下来的感觉,谢闲便觉得头皮发麻。
可闻倦说得对,长痛不如短痛。
于是谢闲便摆出这么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希望闻倦不要手软。
但他微微颤抖着,攥紧了衣摆的手指却出卖了他。
闻倦本来想咬牙撕掉那块衣摆,可目光却忽然落在了谢闲那放在身侧的手上。
修长白皙的五指此刻紧紧捏在一起,都已经发白了,指间的衣料都被捏得轻轻发抖。
闻倦沉默了。
他这时神情有些复杂地抬眼去看谢闲,便对上了微微仰起时的修长颈项,白瓷一般细腻的肌肤上隐约已经渗出了一层薄汗,显然是紧张的。
见到这一幕,闻倦心头又狠狠颤动了一下。
最终闻倦眸光暗了暗,忽然欺身上前,缓缓搂住了谢闲的腰。
谢闲:?!
谢闲睫毛抖动了一下,有点不明所以地睁开了眼,一双极为狭长漂亮的凤眼中情绪十分疑惑。
然后他便近距离地对上了闻倦那一双乌黑一般的点星眸子,里面蕴着一丝浅浅的紫色,有光芒微微流转,似乎含情脉脉,又似乎古井无波。
可无论是哪一种,都让现在的谢闲紧张得羽睫颤颤,白皙的额头上都有一层薄薄的细汗渗出来。
闻倦这是要做什么?
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什么要突然用这种眼神看着他?
谢闲脑子乱了,仿佛有无数细细的嗓音在他耳中叫嚣着,涌动着,有不明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在胸腔翻涌。
心如擂鼓。
而偏偏就在谢闲一颗心最乱,乱到他自己的呼吸都没办法控制的时候,闻倦那一双狭长沉润的眸子中有一丝淡淡光芒闪过——他凑了上来。
谢闲:!
他不受控制地紊乱呼吸着,鼻翼间充盈着闻倦那温热中带着一点淡淡幽昙花香的味道。
眼看着那一点温热已经要碰上来了。
忽然,腰间的一阵撕裂般的剧痛骤然传来,谢闲还没来得及从自己旖旎的幻象中抽回神,就被一阵直击天灵盖的剧痛硬生生给拉扯回了现实。
冷汗涔涔而下,谢闲闷哼一声,原本因为羞赧而显出一点淡淡粉色的脸色也骤然变得苍白至极。
接着谢闲眼眶中不受控制地就掉下了一大滴一大滴眼泪,他蜷缩着身体,痛苦地咬着嘴里的手帕,将额头狠狠抵在了闻倦的肩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