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是也上了战场,没做出什么功绩也还罢了,万一立下功劳,还是那种上达天听的功劳,谁知道会不会让皇帝不喜?
反正戚九麓年轻,迄今也没有特别亮眼的过往。
让他上战场未必有什么大用,不让他上战场却能够避免得罪皇帝,这还用选吗?
“江家有远亲在他手底下做事,是他的亲兵。”江氏私下里告诉女儿,“他如今过的不错,听说昭武伯十分看重,虽然出征没带上,但平素指点用心,俨然对待自家子弟,这也是各人的缘分罢,其实他也不是顶出色的,但昭武伯就是喜欢……跟你说这些也没其他意思,这回盗匪的事情,三房的姻亲有些瓜葛,别到时候火烧你身上你还什么都不知道。”
云风篁淡淡说道:“多少年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提了作甚?”
倒是问起来昆泽郡主,“下降也有两年了,怎么还没消息?该不会跟遂安长公主殿下一样罢?太医看过没有?”
江氏皱眉道:“太医看过,倒是没有着什么道儿,就是说她本身不是宜子的体质。左右夫妻俩还年轻,慢慢儿来罢。你舅母他们都是明白人,知道后没人说不该说的话,只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只是体质不宜妊娠那还好,慢慢儿来,总会有希望的。”云风篁点着头,说道,“最怕就是遂安那样彻底没了指望。”
提到遂安长公主,江氏沉吟了下,到底问出来:“无争他……当真没有还朝的指望?”
“娘以为我不上心么?”云风篁叹口气,说道,“这两年,我哪里没有时时刻刻见缝插针的提这事了?可是陛下要么避而不谈,要么就是一口否决,到底不许他们回来帝京。去岁避暑前,我是连太嫔的文章都做了,陛下也没当回事。”
江氏有些失望的叹口气:“你大伯他们见天的问,我也觉得那孩子有些可惜了,咱们家这一代的男孩子里头,最聪慧能干沉得住气的就是他……我如今看到你胞兄他们都觉得烦。”
“来日方长,二十一哥也还年轻的很。”云风篁劝她,“我再找找机会罢,家里就这么个顶用的兄弟,但凡可以,我哪里舍得放弃?”
如此说了会儿家常,江氏也就告退了。
次日云风篁照例为了课业拍着桌子大骂秦王跟昭庆的时候,陈兢匆匆而来:“娘娘,出事了。”
第123章 云风篁:???
云风篁余怒未消,寒声问:“什么事?”
见陈兢拿眼角看哭哭啼啼的兄妹俩,没有立刻回答,方才顿了顿,一拍桌子,让清人过来代自己看一会儿,“给本宫不错眼的盯着,敢不好好儿写,等会儿本宫挨个打手心!”
又呵斥还想撒娇的昭庆,“敢求情就加一倍!”
完了懒得看他们哭天抹泪的样子,带着陈兢走到外面,皱眉问,“怎么了?”
“娘娘,刚刚宫外传来的消息,道是定北军剿灭盗匪时,发现其中一伙贼人,与谢氏有染。”陈兢低声道,“将士上门拿人时,谢氏抬出娘娘与驸马的名头百般阻挠不说,事后为首校尉的家眷,葬身火海,疑似与谢氏有关。定北军上下是以十分愤慨,戚偏将亲自上书陛下,请求为那校尉主持公道!”
云风篁沉默了下才问:“戚偏将是?”
“便是戚九麓。”陈兢看了眼四周,轻声道,“娘娘,他应该也是没办法,昭武伯不在盐州,部属鼓噪起来,他若是强行弹压下去,最后肯定也压不住,还会将自己也搭进去。”
云风篁没有接这个话,只问:“跟盗匪有染的是谢氏的谁?”
“说是……谢家五老爷。”陈兢沉吟了下才道,“不过只是传闻,奴婢刚刚已经打发人去跟江夫人核对了。”
“五叔?”云风篁一皱眉,她五叔是庶出的,因为生母是她祖父得宠的姨娘,又很会奉承嫡母,所以在家里一向日子还可以。
但毕竟不是嫡子,前头又有四个兄长,平常待遇也就那么回事,不算特别好,五房人也不在少数,他又喜欢隔三差五的流连风月场所,故此没少想方设法在外头捞钱。
从前云风篁年纪还小,还在家里没来帝京前,就听江氏跟左右私下里吐槽过五房,说他们见天在外头搞风搞雨的,最后又不能收场,回家来到老太爷老夫人跟前哭诉哀求,末了还是江氏出马帮忙收拾烂摊子……但那时候谢氏只是偏居一隅之地的乡绅人家,谢五爷打小会看脸色,闯出来的祸都是确保家里能够料理而且愿意为他料理的程度。
再加上每次出了事儿之后,他都会消停些日子,想方设法的在老太爷老夫人跟前卖好,同江氏等兄嫂奉承……
毕竟是自家骨血,哪怕江氏不喜欢他,私下抱怨几句,照了面还是客客气气的。
按照云风篁对他的了解,谢氏出了自己跟谢无争这两位同皇家搭上关系的子弟后,他未必做不出来更加胆大妄为的事儿。
也许谢五爷的本意不是坑侄子侄女,只不过他的出身跟生长环境就限制了他的眼界。
可能他根本不觉得这么做会给晚辈,给家族带去偌大-麻烦。
当然这不是说云风篁会谅解他,她只稍微思索了一番,就吩咐陈兢,“告诉娘,不管五叔做没做这事儿,但凡洗不干净了,就舍车保帅罢。咱们家那许多人的前途呢,不拘是本宫还是二十一哥,谁走到今日容易?总不能为了五叔一个,就不过日子了。要怪只怪五叔自己平素持身不正,才有今日之祸。”
说了这话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又命人给自己摘去钗环,换上素衣,去太初宫脱簪待罪。
太初宫里淳嘉正跟几个臣子商议事情,听说贵妃前来,也没在意,只吩咐让人在偏殿等着,自己见完臣子再过去。
等他进偏殿时,辰光都过去大半个时辰了,云风篁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苦,一早跪的摇摇欲坠。
淳嘉见着就是心疼,亲自上前扶了起来,道:“什么事情又弄出这样的阵仗?”
“陛下还不知道么?”云风篁哽咽着将经过告诉他,末了说道,“虽然妾身已然过继给云家,但世人皆知,妾身对谢氏始终念念不忘,常有赏赐加恩。甚至三位亲侄女,至今养在宫里。世人又知道陛下素来宠爱妾身,对谢氏也是爱屋及乌。如今五叔他做下这样的事情,传了出去,谁能不联想到妾身与驸马,甚至,牵涉到圣誉?妾身因着出身寒微,家中父兄未能给陛下分忧太多,已经深觉惭愧,谁知道五叔他……他竟然还要作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举动,妾身真是……真的是觉得无颜面对陛下了!”
淳嘉这两日政务繁忙,倒还没看到这封奏章,闻言皱起眉,这种事情他肯定是不喜欢的,但看着贵妃难过的样子,又觉得不忍心,忍着怒火安抚几句,将人劝回了后宫,方叫人取了相关奏章来看。
只看了个开头就是挑眉,问雁引:“这是戚九麓上的折子?弹劾谢氏的?”
雁引低眉顺眼的,不敢流露丝毫情绪,只恭敬道:“是。”
淳嘉没再说什么,一目十行的看罢,思索片刻,就命人给皇城司传话,让他们去彻查来龙去脉。
末了才跟雁引说:“戚九麓纵然不算与贵妃的旧约,戚家与谢家也是毗邻而居的世交,他忽然这么做,是戚家与谢家已然交恶,还是留守盐州的定北军将领之间,有着龃龉?”
“……奴婢以为,兹事体大,就算他不上报,也有其他人。既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来,如此还能控制住弹劾的范围。”雁引沉吟了会儿,才谨慎的说道,“譬如这封奏章里,只提到谢家五老爷一人,丝毫没有涉及其他。”
淳嘉意义不明的笑了笑,说道:“戚九麓虽然出身边陲,但因为与贵妃有旧,在朕才亲政的时候,一度反复被提起。故此朝野上下,对他都不陌生。如今他弹劾其他人也还罢了,弹劾的是谢氏子弟,单这一点,只怕就会引起无数议论。他如果真的是不想将事情闹大,那么就不该用自己的名义上这封奏章。不管是找摄政王府还是昭武伯府上书,都比自己上书好!这两家他也不是没有门路,却还是自己上表了……”
皇帝沉吟了下,让雁引,“你联络下姜览,问问盐州最近可有什么变动?”
这些话都是私下跟近侍讲的,半晌后淳嘉到了浣花殿,说的就是:“且不说此事尚未尘埃落定,也未必与你五叔有关系。就算有关系,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同你一个已然进宫也早已出继云氏的女子有什么关系?往后别这样听风就是雨的了,闹的朕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