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呛得咳了好几声,声音细弱可怜。
容祁胡乱擦了把脸上的水,蹲下身子,紧张地看着它,“还好吗?”
白猫身上的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它可怜兮兮地抬起泛红的眼眸,正准备说什么,看到容祁的脸,却失神地怔在原地,忘记了动作。
“苏苏?苏苏?”容祁急得声音都变形了。
他脸色煞白,正想试探地查看一下它的情况。
苏苏接下来的一句话,让他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容祁,你真好看。”
容祁刚才胡乱抹了把脸,正好将脸上的泥巴洗掉,露出一张清俊白皙的面容,眉目如画,薄唇殷红。虽然穿着破旧衣衫,头发也乱糟糟的,明明是最狼狈不过的模样,却依然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他身后映着红彤彤的斜阳,半边太阳已经落下山,还剩下一半挂在半山腰上,余晖灿烂,燃起天边的晚霞,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橙红的边。
苏苏觉得,他比斜阳和晚霞还要有颜色,比它见过的所有人都要好看。
容祁叹息一声,喉间微哽,声音低下去,带着颤音,“你,你吓死我了。”
他心中后怕不已,却不舍得对它说重话。
“对不起。”苏苏恹恹地趴在地上。
看到它这样,容祁本来准备好的那些教育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想玩水?”
苏苏先是眼睛一亮,回想起刚才落水的恐惧,又蔫巴巴地趴了回去。
容祁四处张望睃巡,看到溪边有棵大树的树根延伸到水里,他走过去扯着树根试了试,确认能承受住苏苏的重量,回头喊它,“苏苏,来这边。”
苏苏站起身,甩了甩身上的水,顿觉轻松不少,快步跑到树根旁。
“你在这里玩水。”
“可以吗?”苏苏跃跃欲试。
“别怕,我会护着你的。”
苏苏小心翼翼地爬上来,爪子死死抓住粗糙树根,只用尾巴试着荡了下水,水面上的树叶被它打出去老远,水里倒映出的树影也被它打碎。
发现真的没遇到危险,苏苏才放下心,慢慢松开一只爪子伸进水里。
它玩得越来越大胆畅快,欢笑声不断传来。
见它没有被吓坏,容祁悬着的心渐渐放下,墨眸专注温和地望着它。
他所有心神都放在苏苏身上,双臂护在旁边,一看它快要从树根上滑下去,就立刻将它往上推一推。
等苏苏玩累了上岸,容祁才开始用最快的速度洗干净自己。
看着瓷白无暇的身体,容祁的眉心却渐渐拢起。
自从他上次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就发现自己好似换了一副身体似的。
身上那些旧伤没留下半点痕迹,不仅如此,连天罚印记居然都消失了。
他私下里尝试过,发现自己没办法幻化出妖身。
到底是怎么回事?
容祁脑海中只有在龙族那段暗无天日的生活,还有他最终拼死逃出龙族,昏死在死梦河边的记忆。
可他醒来时,却并不在死梦河边,而是在一处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他在那里感受到了与他血脉相当的另一种力量。
能与龙族血脉相提并论的,只有凤凰。
他对外界一无所知,担心自己误入凤凰领地,就赶紧逃了出来,一路漫无目的地游荡,最后来到宁安城。
“容祁,你在想什么?”
苏苏的话打断了容祁的思绪。
“没什么。”容祁恍然回过神。
他从水里走出来,站在岸边,将衣服里浸的水拧出来。
回到庙里,容祁升起火堆,先给苏苏烤干身上的毛。
苏苏白天在外面玩了一天,刚才还被吓到了,正是疲惫的时候。
暖洋洋的火堆烧得正旺,火星崩裂的声响很舒缓,它的眼皮越来越沉,没一会儿就趴在火堆旁睡着了,还打起了小呼噜。
容祁放轻动作,将身上湿透的衣服脱下,搭在树枝上烤。
如果他还是自己一个人,倒是不在意衣服干不干,总归夏日不容易感染风寒。
可他待会儿还要抱着苏苏睡觉,衣服湿漉漉的,它会不舒服。
跳跃的火光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将影子映在墙上,清瘦而单薄。
而趴在他身边的白猫正盘窝成一团,睡得香甜。
想到它喊自己的那声“哥哥”,容祁眉眼间柔和不少,心底软化成了一滩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发酵。
哥哥。
他终于也有家人了么。
容祁正出神地想着事情,余光见苏苏动了下尾巴,眼看着就要扫进火堆里。
他呼吸一紧,赶紧抓住它的尾巴,远离火堆。
成功将它的尾巴解救出来,他这才长舒口气。
掌心一空,却是苏苏将自己的尾巴抽了回去,盘在洁白的身子旁边。
换上烤干之后的衣服,容祁不再往火堆里添干枯的树枝,还将火堆单独划出一片范围,用石头挡住,免得烧到旁边的稻草。
之后,他就抱着苏苏,靠在墙上睡了过去。
暖融融的火光映在容祁脸上,照出他放松的神情和微微弯起的薄唇,不知在做什么美梦。
第93章 黑气
从那日起,容祁在外的任务从寻找修炼资源,变成了帮苏苏找家。
他跟踪了好几天那个抓苏苏过来的汉子,却没从他嘴里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担心过的时间太长,会让这人把当时的情形忘记,容祁决定冒险一次。
派几个小乞丐观察几天后,容祁得知,那马脸汉子白天收了摊,喜欢去暗门子喝酒,喝到深夜才会醉醺醺地回家。
这天,容祁哄苏苏睡着后,蓦地睁开眼,放轻动作把它藏到佛像后面,悄悄离开了破庙。
他走出去两步,又不放心地回头看了眼。
破庙连个像样的门都没有,破破烂烂的门洞大开,形同虚设,冷白的月光透过屋顶破洞照进来,映出地上散乱的稻草堆。
好在这地方足够偏僻,轻易不会有人过来。而且从这里,看不到佛像后面藏着的白猫。
容祁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用最快的速度下山。
下山的路陡峭,浓密树影将月光挡得严严实实,看什么都是乌黑一团。
容祁夜视能力极好,身姿敏捷轻快,踩着碎石,快速沿着小路离开,撞得草木树叶发出扑簌声响。
他来到提前约好的路口,几个小乞丐冲他挥了挥手,指向巷子最里面那家。
容祁微微颔首,那几个小乞丐就一哄而散跑走了。
这是他上次偶然救下的几个被爹娘卖为奴隶的孩子,一听说他有事,都主动来帮忙监视那个马脸汉子。
这条巷子都是里住的都是暗娼,院中栽了槐花树,树枝延伸到墙外。
小乞丐们离开后,容祁贴墙行走,躲在树枝的阴影里。
听到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容祁摸向藏在怀里的匕首,眸中划过一道暗芒。
很快,抓苏苏的那个吴七拉开院子门,东倒西歪地走了出来。
“不用,不用送了,明天过来给你带盒胭脂。”吴七摇摇晃晃,大着舌头说道。
女子声音柔媚,“吴哥慢走。”
吴七又色眯眯地在她身上摸了一把,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嘴里哼着这条巷子里流传开的淫浪小曲儿。
容祁悄无声息地跟上。
“娇儿呼痛,狠心把郎推……”吴七越走越偏,走到一条僻静小巷,身后的阴影里突然如猛虎般扑出一个黑影来,踩在他背上,将他扑踩在地。
有冰凉锋利的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脸,吴七的酒顿时醒了大半,“谁?谁打老子?”
容祁单脚踩着他肩背,另一只脚将他的脸踩进地面,渐蹲下身子,手中的匕首在月光下折射出慑人寒芒。
“你从何处抓到的那只白猫?”
“什、什么白猫?”吴七头痛欲裂,额头的冷汗落进眼里,带起刺激的痛。
听声音,背后那人似乎年岁不大,他一时间想不到自己何时招了仇家。
“被救走的那只。”
吴七脸贴着地,极快地眨了眨眼,回想一番后终于想了起来,“眼睛颜色不一样的那个?”
吴七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冷寒的“嗯”。
他终于猜到偷袭自己的人是谁了,咬牙怒道:“你是那天那个乞丐?”
话音刚落,悬在他脸侧的匕首转了个弯,在他脸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
“啊!”吴七捂着脸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