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却不能无限期推迟下去。
“大尊,若是再不炼制,有几样材料怕是要失效了,到时还要重新找寻。”弓玉提醒道。
裴苏苏只得找了个闭关的借口,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炼制丹药。
她真正去做什么,容祁心知肚明。
她不在身边的时候,他就不吃不喝不睡,日夜坐在窗前,望着她绣的荷包发呆。
炼完引魂丹,裴苏苏从外面回来。
夜晚,殿外挂着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下摇曳晃动。烛火映衬中,洁白碎雪被风吹成一个一个的小漩涡,翩然而落。
在门外立定,深呼吸两下,裴苏苏才抬步迈过门槛。
熟悉的声音第一时间响起,“你回来了。”
循声,裴苏苏看向坐在窗前的身影,“嗯。”
几日未见,容祁的身形似乎更单薄了些。
木窗大开,有风雪吹进来,他的脸色几乎比雪还要苍白。
裴苏苏走过去,往他身上披了件披风,将颈前缎带系好,“你伤势未愈,怎么坐在这里吹风?”
容祁没有看她,目光依然望向窗外。
“我们走过许多地方,没回碧云界时,最喜欢一起在窗前看风景。”
若是早知回来会发生这些事,当初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让她回来。
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顺着容祁的目光向外望去,裴苏苏只看到空荡的院落,光秃秃的高墙,哪里比得上外面风光秀美的大好山河。
在心底叹息一声,裴苏苏陪他一起看窗外的雪。
夜色越来越深,她说:“歇息吧。”
窗子关上,裴苏苏牵着容祁冰冷的左手,走向床榻。
担心他弄伤手,裴苏苏亲自帮他脱的衣裳,还在他躺下后,帮他拉好被子。
正欲收回手,却被他握住。
裴苏苏看向他,“怎么了?”
“我可以一直牵着吗?”容祁问。
自从裴苏苏开始怀疑闻承的身份,他们两个就再也没有抱着睡过,虽然依旧同床,但并不共枕,一直都分开睡不同的被窝。
对上容祁漆黑眸中的忐忑期盼,裴苏苏没忍心拒绝,“好。”
熄了烛火,黑暗中,她的手被大掌紧紧裹住,掌心由一开始的冰冷,渐渐转为温热,而后是滚烫,一如他的心。
裴苏苏忽然想起那日容祁说的话。
容祁说得很对,这一年来的相处,在她眼里,并非什么都不是。
可这又能改变什么呢?
她认定的道侣,从始至终都只有闻人缙一人。
第二日一早,裴苏苏向容祁讨要一样东西。
“你的本源精血,还留着吗?”
容祁眼睫轻颤,掀眸看她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他从魂芥袋里拿出精血玉坠,递给她。
裴苏苏正欲从他手中拿走玉坠,却又被握住了手。
她看向容祁,以为他会问要用这个玉坠做什么。
可他并没有问,只是问了句:“何时回来?”
“中午。”
“好,我做你喜欢吃的菜。”
容祁弯唇,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浅笑,一瞬不瞬望着她。
裴苏苏别开脸,拿上玉坠起身离开。
走到殿门口,想到容祁手上的伤还未好全,头也不回地说:“我近几日辟谷,什么都不想吃,你不必特意做饭。”
说完,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口。
容祁脸上的笑渐渐收敛,消失无踪。
殿内又只剩下他一人,落寞孤寂地坐在原处。
裴苏苏拿着玉坠来到暖灵泉,弓玉已经安排人将闻承带了过来。
“开始吧。”
在周围布下阵法,吩咐人在外面好生看守后,弓玉便开始施展验魂术。
像上次一样,先喂闻承服下引魂丹,而后查验他的灵魂本源。
许久后,验魂术终于结束。
弓玉看向裴苏苏,嘴唇动了几下,有些迟疑地说道:“闻承并非尊夫,他与玉坠之间毫无感应。”
裴苏苏手掌握紧,急声问:“毫无感应?”
怎么会这样?
弓玉点头,“的确。而且闻承的灵魂也有所缺损,甚至比容祁的灵魂缺损更为严重。”
裴苏苏盯着依然处于昏迷状态的闻承,眉心渐渐皱起。
“怎么可能会毫无感应呢?”她失神地喃喃道。
她预料的结果是,因为某种特殊的原因,闻承和容祁应该都能跟玉坠产生感应,到时或许还需用其他办法,来分辨他们二人谁是真正的闻人缙。
可,闻承的灵魂竟然跟这个玉坠并非出自同一本源,怎么会这样?
“大尊,这世上怎么可能会同时存在两个尊夫?既然之前已经用验魂术确认过容祁的身份,而且容祁的容貌,声音都与曾经的尊夫一致,他还恢复了过去的记忆,足以说明他就是尊夫,您不必再担忧自己找错了人。”
这个结果让弓玉悬了好几日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其实他心底,还是更偏向于相信容祁就是闻人缙。
毕竟这个闻承出现得太过突然,而且他已经毁容,所作所为还十分可疑,明显是冲着裴苏苏去的。
想到这里,弓玉又劝道:“大尊,这个闻承能装得那么像,身上定然有秘密,待他醒来,我们再好好审问他。尊夫前些日子刚断了手指,您还是莫要对他太过冷漠了。”
虽然两人表面上依旧同进同出,但裴苏苏对容祁的疏离,碧云界上上下下都看得出来。
裴苏苏舔了舔唇,有些急切地问道:“弓玉,你确信验魂术不会出错?是不是虬婴动了什么手脚?”
弓玉语气笃定,“大尊放心,虬婴将精神力借渡给我,便无法再控制这部分力量,更没有办法动手脚,所以验魂术绝对不会出错。”
瞧见裴苏苏并没有像自己一样,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反倒神色越来越凝重,弓玉忍不住问道:“大尊,您还是觉着,闻承才是尊夫吗?”
裴苏苏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心中充斥着挣扎和纠结。
她知道自己的猜测毫无根据,可她就是有种感觉,容祁不是她要找的人,闻承才是。
可闻承却跟玉坠毫无感应。
而且弓玉说得也有道理,这世上不可能有两个闻人缙存在。
或许她一开始设想的,闻承跟容祁都能跟玉坠产生感应的情况,着实太过异想天开了些。
但是为什么看到闻承,她还是会有心悸的感觉?那真的不是情人扣的感应吗?
还有那么多熟悉的一切,明明只有闻人缙才能做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闻承真的修炼了什么邪术,有意接近她?
不对。
裴苏苏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恐怖的念头。
闻承与吊坠没有感应,并不能代表,他一定不是闻人缙。
还有另外一种可能。
裴苏苏神色变幻不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她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弓玉,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虬婴背叛精怪族之前,是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
“没错,”虽然不明白她为何有此一问,但弓玉还是老实地回答了,“虬婴族长的精神力十分强横,通晓许多隐秘法术。”
万年难遇的天才,通晓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秘法术。
原来如此。
裴苏苏眼眸泛起红,死死盯着手里的精血玉坠,看上去像是要将它盯穿。
弓玉忍不住问道:“大尊,您一直看那枚玉坠做什么?”
裴苏苏合上手掌,用力将玉坠攥在手里,指骨都泛起青白。
她的呼吸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急促,意味不明地说了句:“这滴本源精血,是闻人缙临走之前留下来的。”
闻人缙担心她会遇到危险,所以留下自己的本源精血,想要护住她。
他定然想不到,这枚精血玉坠,最后,最后竟成了别人用来害他的工具。
弓玉随口接话:“是啊,若不是有这样东西,我们也无法确认尊夫的身份。”
裴苏苏闭了闭眼,遮住眸中滔天的恨意。
胸腔剧烈起伏两下,她果断道:“容祁就是闻人缙,以后无需再怀疑他的身份。”
“那闻承?”
“继续派人给他疗伤,我还有许多问题要问,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裴苏苏藏在袖子下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和弓玉一起回去的路上,偶然听见几个小妖凑在一起议论。
“你们发现没有,大尊最近对尊夫好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