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走过来,两手插着大衣口袋,笑着说“我是颜先生的朋友。”
即便是颜玦的朋友,可眼下这么晚了······,陶夭点下头“有事明天说”,说完迈开步子,那人快速跟上她,伸手捞她手臂的刹那,陶夭嗖的一声,闪身给了他一拳,刚跑到大门口,那人就追了上来,陶夭开口想叫,可下一秒就被用枪抵住了后腰,那人开口“你听话,我不会对你怎么样。”
那人把她塞进车里,驶出珠山门隧道,走上一条两旁长满杉木的大路,这条路陶夭认识,江川枫曾经骑摩托带她来过。
快到开发区的那排厂房时,那人的电话响,陶夭趁这个机会,手偷偷探进包里,那人戴上蓝牙耳机,把手伸向她,陶夭问“干嘛?”
“先生”,那人边说话边夺过陶夭手里的东西,扔出窗外“你放心,江川枫肯定动不了你,实在不行······”,陶夭隐约听到一阵熟悉的声音“谭正,你要是让老头子知道,我要你的命。”,这时,陶夭大喊一声“颜玦——”
谭正猛地点了脚刹车,转过头看着她“我说过,你只要听话,我保你没事,可若是······你会活不过明天。”
再往下,谭正的车开的飞快,陶夭看着路面上依次掠过去的那些树影,心跳的乱糟糟的,到了记忆中的那片松林,视前方行过来一辆黑色的越野,一个打轮儿,正正当当的横在了谭正的车前,颜玦从车上下来,面无表情的拉开陶夭那边的车门,让她下来。
雪明明早已经化了,可陶夭的眸光里又出现了大片的白,她不相信的揉了揉眼睛,确实是真的,车窗外是绵延的雾凇美景,在一条红砖路上穿行了许久后,颜玦把车停下,陶夭走下来问他“你想拿我威胁江川枫?”
颜玦摇摇头,伸手指了指远处湖岸旁的一个吊脚木屋,
脚下是厚厚的积雪,踩上去吱吱的响,陶夭不明白颜玦用人工打造这么一片雪景有什么用,也没心情问,但触碰到记忆中的某个片段后,她猛地一凛:穿过县界长长的隧道,便是雪国,雪国里就有吊脚的木屋,还有······
颜玦跺跺脚,推开木屋的门说“先呆一晚吧,明天送你回去。”
屋里光线有点昏暗,但很暖和,陶夭搓着手,用嘴哈了哈气,颜玦从沙发上捡起一条毯子扔给她。
陶夭坐下来,看着墙上挂的好几种乐器,问颜玦“你喜欢音乐?”
颜玦点上根红吉夫,摔了摔手里的火柴“嗯”
“那个”,陶夭用手指了指最边上的陶笛“也会”
“嗯”,颜玦手上的烟头忽明忽暗的闪“宗次郎的听过吗?”
“听过木道还有水心,但他是日本人。”
“日本人怎么了,你对日本人有成见,我其实······也是。”
“你?”,陶夭瞪大眼睛。
颜玦走过去摘下陶笛,站在红丝绒的窗帘旁,低头把陶笛放到嘴边“我吹首故乡的原风景,你听听看。”
如烟雾飘在落雪的苇叶间,又像清风荡涤在林梢中,陶夭越听越悲,她觉得若非心思细腻悲悯到极致的人,是吹不出这么美的曲子的。
一曲终了,颜玦放好陶笛,抱着双臂倚在墙上,陶夭心理积着很多话要问他,山茶花,银杏叶,雪国,还有和江川枫之间的矛盾,但这些事一团乱麻似的捆在一块儿,她不知道怎样开口。
颜玦过来坐她旁边“听君庭说,你是被父母抛弃的。”
陶夭嗯了一声,颜玦长叹一声“何其幸运啊,又遇到那么好的养父母。”
“你呢?”
“我?”,颜玦笑了笑“我生母是个妓/女,生父······我不知道说他是个人渣,是不是太抬举他了。”
陶夭低头看着双脚脚尖,不知道该说什么,在深重的痛苦面前,她一向吝于说任何安慰的话,因为,那什么都解决不了。
过了一会儿,陶夭问他“你和江川枫之间到底怎么了?”
颜玦有点吃惊“你不知道?”,半晌他喃喃道“看来他很爱你。”
陶夭不解“这跟······”
“当然有关系”,颜玦打断她“他不想你卷进这种脏事中”,他伸手探进衣服内袋,摸出一块带着链子的怀表看了看,这表就是之前被阿诚碰掉的那只,陶夭歪头瞧了一眼,接着,瞬间愣住。
她一手抓着颜玦的胳膊,一手把怀表拿过来,死死的盯着上面表壳里嵌着的一个姑娘的照片,秀美的脸,右眼旁有个米粒大小的泪痣,和之前在阿诚房里见到的女孩相片有九成相像,陶夭哆嗦着嘴唇问“你······认识叶子?”
颜玦的脸色变了变“你也?你怎么知道她?”
“你先回答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我和我母亲初来中国的时候,住在凤翔路1号院,家里请了个阿姨,那个阿姨身边带着个小女孩叫赵茶,小名叶子,我们一起相处了五年,那是我人生中最好的一段时间。”
全对起来了,陶夭攥了攥手“所以你喜欢茶花?”
颜玦惨淡的笑了笑,很久才说“我的小茶花······后来被我那个人渣父亲玷污了。”
陶夭皱起眉,颜玦接着说“他把这个当成了他毒品王国的标致。”,他猛地捏住陶夭的手腕“你知道叶子在哪里?我找了她十几年了。”
陶夭的嗓子一下变得很干哑,她不知道该怎么说,颜玦看了她一会儿,轻声问“她还,还······我经常做一个同样的梦,梦里叶子站在一片深山中,我都看不清她的脸,只听她隐隐约约的叫我的名字,有时候,梦即现实,你说呢?”
“改天,我带你······带你去,去,去找她,她的墓地就在······”,她悄悄去看颜玦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由于外面雪光的映衬,她觉得他那张脸更白了。
陶夭早晨是被一声枪响惊醒的,她跳下沙发,光着脚冲到隔壁的房间,却被眼前的场景吓得沿着门板滑了下去,好半天后,她慢慢挨到那个地上躺着的人身边,用尽力气把他搂到怀里,颜玦的意识已经涣散,陶夭把耳朵贴到他嘴唇边,才隐隐听清几个字“沈浪,让他好······”
陶夭离开这片茫茫大雪之后的七天,刑侦支队处理完了白惜玉的案子,接着,江川枫就病倒了。
第五十一章 央央小女孩
清早, 江川枫从一个怪梦中醒来,他动了动身体,感觉床上黏湿的要命, 摸了一把胸膛, 全是汗,他重重的吐口气, 伸手探了下额头, 烧终于退下来了, 这都第五天了。
他打开空调,掀开被子下床走进卫生间,滚烫的热水在他身上浇了一会儿后, 他感觉病中那些懈怠了的身体器官终于开始正常工作了,有种宛如新生的感觉。
片刻, 大门响,这个点儿不会是邵云, 肯定是······
果然,一缕柔软的声音传过来,江川枫回应说“在浴室。”,陶夭放下东西,往他住的房间走,屋里暖烘烘的,她脱掉羽绒服摘下来围巾挂好,一转身见书桌上摊着本相册,就拿起来倚在墙角那边, 翻着看。
里面的照片大都跟江川枫有关,还有他的父母跟姐姐,看的出江川枫有一个特别美满的家庭, 父亲应该也是警察,母亲跟姐姐看不出职业来,但人看上去很知性温和,江川枫早些年特别爱笑,每一张照片上都咧着嘴露着白白的牙齿,像一道灿烂的阳光一样,分界点是做了刑警之后,脸越来越冷峻,最终成了现在这副锋利的样子。
“看什么呢”
陶夭低着头“你还组过乐队啊,看不出嘛,年少时这么轻狂吗”,她咯咯笑出声“我的天,你那时头发怎么留那么长”,戴着红发带,敲着架子鼓,拽的像个小土匪,漂亮的小土匪。
“高中时弄的”,陶夭看他一眼“那你怎么没考音乐学院。”
“被我爸揍了,他说干那个的不正经,白白浪费我一身的文艺细菌”
他走到陶夭面前,往后撸了一把湿头发,离太近了,他身上蒸腾的热气,扑到陶夭脸上,有点烫“还烧吗?”
“不了。”
“刚好就犯神经”,他身上只围了条浴巾。
江川枫朝她压过来,接着就叼住她的嘴唇,陶夭的心一下提起来,耳边是放大了的空调外机的声音“你,病刚好,先穿上衣服,不然······又该着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