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时候有一斛光从弄堂的那头斜射过来, 投在不远处的花岗石地面上,一个穿灰色亚麻裙,披着头发的女孩,从对面店里走出来,迈到那束光里,女孩微微侧着首撩了把头发,光影从她肩上掠过,把她的侧脸映成了灿金色,一切发生在刹那间,却咔嚓一下被谢远的相机,定格成了永恒,他是个脑残摄影爱好者,去哪儿,都带一个小相机。
“好了”,无意间拍到张文艺女神,谢远心情不错,他拍拍屁股站起来,看一眼表,跟随行的人说“老大交代过,六点收工,大家打起精神来,再盯一会儿。”
云州靠海,天气说变就变,只片刻的功夫,天上的霞光就被乌云笼罩,再一会儿就下起了豆大的雨点,一行人赶紧躲进屋檐下,谢远点上根烟,边吸边吐槽这鬼天气,一拧头看到个人,他不当事的又把头转回来,接着就听到心突突跳了两下,那个人斗笠下的眼睛跟画像上太他妈像了,再把头转过去,可人已经不见了。
“我草他——”,谢远把烟狠狠扔地上,跟随行的人强调了几句,大家分头行动。
一直到晚上八点,等江川枫看到谢远带回局里的那个人的脸时,困扰他这么多天的变态佬夜袭女孩的案子,才算尘埃落定,江川枫在心里想,方折真他妈是个天生的尤物,不,人才,有生之年只要他干刑警,一定得抱紧他的大细腿。
审讯陈小华时,这家伙的嘴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一样,一个字都不往外吐,江川枫几人起初还以为他是个哑巴,可后来一打听不是,挨到十点多,还是撬不开,各自回家睡觉。
外面,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防盗窗上,江川枫听着那声音有点烦躁,他现在让那破案子搞得,都对下雨有阴影了,伸手拿过手机,下意识的点开微信,一个叫央央的请求添加好友,头像倒挺可爱,是朵肥肥的小蘑菇,可这江川枫也不想加,他的微信好友全是认识的人,他没兴趣,也没时间搭理陌生人,也不知道这个央央是从哪扒拉到他的。
这时,手机嗒嗒响了一下,是信息提示声,他点开一看,是陶夭发来的:加我微信,江川枫一笑,原来小蘑菇是她。
通过后,他马上问:你原来的微信号呢?
央央:这是个生活号,除我六叔外,我就告诉了你。
江川枫还没来得及回复,对方刷刷发过来一大串图片,都是锅,还问他哪个好看,江川枫觉得特别无语,锅就是锅,能用就行,要什么好看,他随便指了一口粉色的。
央央:服了你的直男审美。
江川枫希望她赶紧在锅这个问题上打住,便说:央央这个名真好听。
这回对方没打字,直接发了一条语音过来,先是柔声的浅笑,像白噪音抚摸耳膜一样,然后问:好听是吧?
江川枫:嗯。
陶夭:这是我的本名,小时候奶奶取的。
江川枫:哦,你去陶家之前的名对吧,那你原来姓什么?
陶夭:我原来姓江,叫江央,哥哥,和铃央央,听说过吗?
江川枫听到陶夭的那声哥哥,下意识的默念了好几遍,哎呀,我的妈呀!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丢开手机,心脏也好似被掘开了一个小口,有股暖流,从小口里流出来,先浇灌他的五脏六腑,然后往全身淌,以至于他热出了一身的汗。
呼的一声,江川枫重重的吐出口气,接着用微微颤抖的手,摸过床头柜上的烟和火机,翻身下床,走到阳台上,让雨中的凉风把他身上那股不寻常的燥热压下去,待会儿,再回到床上,他硬忍着没再看手机,要是那朵小肥蘑菇再发些让他脸红心跳的话,他睡不了觉倒是其次,就是怕血管都会热的爆掉。
第二天,两人在停车位那边遇到,都有点尴尬,陶夭甚至不敢朝他那边看,江川枫稳了稳心神走过去“喂,裙子挺漂亮。”
“哦”,陶夭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件黄色雪纺连衣裙,陶凡给买的,说是什么品牌的限量版,长款收腰,裙摆一直垂到脚踝,下面是一双红色细带凉鞋,风一吹,说不出的好看。
“你真的姓江?”,两人并着肩朝夹道里走。
“嗯”,陶夭点头。
“怪不得”,江川枫急着打破这份紧绷,开玩笑说“急着叫哥,是想跟我拜把子吗?”,这时谢远和卓云生勾肩搭背的从后头走上来,陶夭也没来得及回答是或不是。
那声哥哥,真的毫无来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顺嘴就叫了出来,她想,可能是她跟江川枫已经很熟,叫江队,有点疏离,跟那些男的一样,叫他头儿或是老大,总感觉像在叫□□头目一样,至于拜把子······,陶夭猛地打了个哆嗦,太吓人了,江川枫这人简直铁直。
坐在办公桌后,喝了杯水,江川枫打算去看一下陈小华,身后,卓云生不同寻常的叫了他一声,江川枫回头“怎么了?”
“又出人命了。”
江川枫的头皮骤然发麻,卓云生说“不是咱这儿,是清远,凌晨五点钟发现的,细节还不知道。”,江川枫拍了把他的肩“有疑点,随时告诉我。”
审讯室里,陈小华穿着一件灰格子衬衫,耷拉着脑袋,头发白了大半,卓云生说的对,他的眼神极为阴郁,是完全被黑云笼罩的那种阴郁,脸长而瘦,厚嘴唇,反正,长得不是很讨喜。
江川枫在他对面坐下来,陈小华的眼神像容嬷嬷手里的小钢针一样,嚓嚓扎了好几下他的腿,从小到大,用这种眼神扎他腿的人,主要是男人,不在少数,可能是嫌他的腿长得太讨厌,太废布料了吧。
淡淡的瞥了眼陈小华,江川枫在心里估算,净身高不会超过160,怪不得扎他,关键是,你划人家女孩脸干什么,又不是人家让你这么矮的。
江川枫问他“6.22号的凌晨1点到2点你在哪儿?”
“没在哪儿。”
江川枫忍不住咬了咬牙“这样有意思吗?”
“当然,他妈没意思”,陈小华狠狠的用带着镣铐的手砸了下桌子“你们把我弄死算了,简直没劲透了。”
“不怕死?”,江川枫点了根烟,吸一口,在薄薄的烟雾后注视着他“说话啊。”,陈小华粗重的喘了几口气,又用眼神刮他。
“像个爷们行不行,承认怕死有什么丢人,怕死说明你还有救,说明你还有残存的哪怕一丝丝的良善。”
陈小华把举在半空的拳头,慢慢落回去“那些贱货、垃圾、□□、狗娘养的······”,一串串的污言秽语从他那张厚嘴唇里倒出来,江川枫用捏着烟的那只手的大拇指抵着太阳穴,等着他骂完往下说,可这人只是骂,巅来倒去的骂,骂完后,就像个松了口的气球一样,猥倒那儿了。
破天荒的,江川枫让小赵给他倒了杯水,端过去,陈小华不敢相信的看了一眼江川枫,越看越他妈讨厌。
“别的先不说,我只问你,6.22号的凌晨一两点钟,你在小柳村的草坡上,看到了什么?”,江川枫把烟掐了,直视着他“你犯的罪够不上死刑,关个两三年,出去了还得生活,你现在考虑一下怎样才能让你的处罚轻一点,我觉得比较合适。”
“什么处罚,我不懂——”
“行了”,江川枫打断他“别卖萌了,又不是小孩,看起来太蠢。”
陈小华没劲似的的哼了两声“我说了能减轻?”
“酌情。”
从审讯室走出来,江川枫接到卓云生的电话,让他速去405,肯定是清远那件案子的事,他迈开长腿,一路跑过去,其他人都忙任务去了,屋里只有卓云生一人,他打开投影,让江川枫看。
这次的受害人叫程璋,男,27岁,三年前从国外留学回来,在清远的一家叫CS的网络公司,做软件开发,他遇害的地方好像是在一条山路上,两旁是错错落落的大树。
“死亡时间有了吗”,江川枫摸着下巴,声音听着很疲惫。
“初步估计是凌晨2点到3点,这家伙酷爱夜跑,每周两次,周二和周四,几乎风雨无阻。”
江川枫喃喃道“昨天,清远也下雨了吧?”
卓云生点头“比云州小点。”,他移动鼠标把画面拉近“老大你看,死亡特征跟洛勇和韩丽差不多,耳后有电流斑,脖子上有勒沟,只是——”
程璋是赤条条的,身上被剥的□□,而且从脖子一直到脚跟,被划了好多道口子,照片上看,这些口子大小、长度,甚至相互之间的距离都很均匀,猛一看就像破烂的红布条摆在那儿一样,而且,江川枫摩挲着下巴说“你看,他脖子上的勒沟是不是比洛勇和韩丽要重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