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吸了吸鼻子,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糕点的浓香。往前一步,她站到易许身侧。
“我帮你吧。”
让客人搬东西实在不好,而且那人怎么都不像能干粗活的样子。
易许愣了一下,抬头笑看着她,倾斜的日光打在他左侧脸颊,将那笑容衬得愈发生动,“谢谢,不过不用了。”
一旁的秦沐阳发出轻哼,楚辞没理,只觉得今天的夕阳有些浓烈了,照得她脸颊滚烫。
总共六箱东西,秦沐阳和易许两个人很快就搬完了。
期间楚辞尝试帮忙抱一箱,手刚搭上纸箱,身后就传来男人清淡的嗓音,“小妹妹,这不是你该做的事情。”
楚辞觉得碰到纸箱的那只手在发烫,烫得半只胳膊都不是自己的了。呆呆地挪出空位,侧身,看男人从容弯腰将最后一个箱子抱起。
还没人这么称呼过她,更没人会把她当女孩子看待。她会翻墙,腿一蹬就爬上院里的围墙;她会打架,下手比男孩子还狠;她会搬东西,跑得比秦沐阳还快……从来没有一人告诉她:你是女孩子,不要做这些事情。
第一次,她觉得,原来当个女孩子可以这么幸福。
陈伯还在前院等着,易许搬完东西过去办手续,红章盖下,他将证明单子折叠整齐放回口袋。
楚辞就坐在门口,一转头就能看到他搭在小桌上的手掌,干净白皙,好看极了。
“时间不早,就不再打扰陈爷爷休息。”
“等一下。”陈伯叫住了他,转身从小柜子里拿出个小纸包,“这是我前段时间在农家弄来的茶叶,你母亲很喜欢。”
易许接过纸包,点头道谢:“那就谢谢了。”
人走了,出去时看到坐在门口花坛上的楚辞时,易许礼貌地点了下头。
楚辞愣愣的,没回应。
等外头传来汽车发动的声音时楚辞才猛然回过神来,转身,哪里还有人影啊。
“别看了,人早就走了。”秦沐阳从花架后走出来,“瞧瞧人家,还知道叫陈伯一声爷爷,你倒好,整天陈伯陈伯地叫。”
楚辞瞪他,“你不也是一样?”
的确,整个孤儿院的孩子都叫陈伯爷爷,有时候过来做义工的志愿者也会叫声院长爷爷,只有楚辞和秦沐阳两人,跟分不清辈分一样,叫伯伯。
陈伯纠正过她,“你该叫我爷爷的,我比你大了四五十岁!”
可是她不,“就叫陈伯,叫陈伯显得年轻。”
年轻了就可以长命百岁啊。
小年夜是跟孩子们一块吃的,食堂加餐,鸡鱼肉蛋样样都有。
楚辞提前到食堂帮忙,拿了勺子给孩子们盛饭,等安顿好一大群麻雀们她早饿的前胸贴后背。剩下的饭菜已经有些凉了,食堂阿姨重新炒了两道菜,几个人就在后厨把晚餐解决了。
饭后孩子们不肯睡觉,秦沐阳不知道从哪里买来的一大捆小烟花,不顾楚辞的阻拦,人手一个,噼里啪啦玩得欢快。
楚辞就坐在台阶上看,一团一团的光亮将花园照得姹紫嫣红。秦沐阳被孩子们团团围住抢烟花,只能一只手举得老高,一只手在下面挥舞,跟熊孩子们讲道理。
看吧,自己引火烧身,楚辞捧着下巴笑了。
小孩的精力总是旺盛得吓人,屋里陈伯的小年晚会都进行了一半,还不见他们有半分困意。
楚辞打了个哈欠,手撑着膝盖站起来。
那块没分完的糕点还安静地躺在桌子上,楚辞靠在桌子沿站了一会,末了,突然对着那块糕点笑了起来。
入口是淡淡的桂花香夹杂着蜂蜜的甜,口感软糯,味浓却不腻,怪不得那群孩子吃得那么开心。
楚辞舔了下唇,口腔里还是香甜的味道。
门外传来拖沓的脚步声,开门,秦沐阳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眼睛亮亮的,安静地盯着楚辞的眼睛。
“为什么不开灯?”
楚辞出去,把房门带上,“回来找个东西,待会还要出去,那群孩子不闹了?”
秦沐阳似乎笑了,“找到了?”
“没有,大概忘在学校了。”
“楚辞。”秦沐阳突然停下来,语调平缓,“能告诉你现在都在做什么吗?”
“嗯?”楚辞愣住,仰头看着他。
远处的灯光极淡,传到走廊时仅剩下薄薄的一层,那光笼在少年清瘦的脸颊,平添了一份淡淡的忧伤。
“我今年在读高三,冲刺阶段,打算明年考个好大学。”
走廊安静极了,好在那群孩子还在闹腾,鸟雀般的声音驱散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楚辞摸了摸鼻子,将目光从秦沐阳脸上移开,“前段时间参加了市里的英语竞赛,进了决赛,寒假大概要一直做赛前准备。”
秦沐阳的嘴唇似乎动了下,但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少年重新迈开步子,风送来他比夜色还要低沉的声音:“挺好的。”
知道你的生活如此丰富多彩,真的挺好的。
第13章 朋友的儿子
过完小年秦沐阳就走了。
他走得早,楚辞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前院就只剩下陈伯在晒太阳。“沐阳买了早点,就在厨房桌子上的保温盒里,估计还热着。”
楚辞应了一声,慢吞吞地踱到厨房,一笼包子,一杯豆浆,都还冒着热气。
往嘴里咽着包子,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到现在她都不知道秦沐阳究竟在什么地方上班。
算了,想到他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问了估计也不会说。
吃了饭楚辞开始正式着手准备竞赛的演讲稿。
长这么大,除了有次过年被院里的工作人员拉上小舞台胡乱讲了个笑话,她就再也没上过舞台讲台之类的地方。
说紧张,其实也就那回事。
楚辞懒得多想,一门心思地查资料,选择最合适的演讲主题。
春节前夕,林琪跟她通电话,一接通就是铺天盖地的抱怨声。
“你不知道林安然的英语发音,我的妈呀,跑得不知道东西南北。这就算了,他记性更是差到惨绝人寰,一篇稿子,背了好几天还顺不下来。我可知道他以前英语成绩为什么这么垃圾了,那家伙,天生就不是学英语的料。”
楚辞吃吃地笑:“没办法,再垃圾也得学啊,自己立下的军令状,自己哭着也要完成。”
林琪又捏着手机咬牙切齿地骂了一通,最后终于想起来关怀一下自己的好伙伴,“你呢,准备的怎么样了?”
楚辞舔了下唇,“今天刚确定主题。”
“不是吧?”那边传来林琪超高分贝的惊呼,“现在才确定主题,那你的稿子不是还没开始准备?我跟你说,过完年真的没有多少时间了,你在不抓紧到时候只能跑到台上哭。”
“哭什么?”楚辞笑,“哭着说‘我对不起大家,一觉醒来把背的稿子全都忘记了’?”
林琪被她滑稽的语气逗笑,半天叹了口气,“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记得代我向陈伯问好,新年快乐。”
楚辞回她:“这不还没到新年吗?”
嘴上说着,挂了电话,她还是跑到前院找陈伯,“刚才林琪给我打电话了,让我代她向您问好。”
陈伯点头,“好好好,大家都好。”
“她还说让您保重身体,春节期间注意忌口,按时吃药。”
陈伯哈哈大笑,“这是她说的还是你说的?陈伯虽然老了,可也不是这么好骗的。”
楚辞蹲在台阶上,跟陈伯肩并肩,“陈伯,小年那天到院里送东西的男人是谁?”
陈伯偏头仔细看了看楚辞,“怎么?”
“我就是好奇嘛。”楚辞放软了口气,仰头眼巴巴地望着陈伯。
老人家最受不了这眼神,摇摇头道:“我一个朋友的儿子,往年她都会过来给孩子们送东西,今年有点事情耽误了,就让他儿子过来帮忙。”
“那……”楚辞其实想问电话号码,想了想又觉得不妥,于是转口,“那我怎么没见过您的那位朋友?”
“你在院里待几天啊?她也不是经常来,人忙。”陈伯笑得眼角褶子堆了好几层,“小丫头,你问这些做什么?”
“呃……”楚辞站起来,摸着后脑勺想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完美的理由,“我在学校见过他,他是我们学校一个女生的哥哥。不是又见着了吗,就问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