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黎也不说话，只看着他抱胸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段左头皮都有点发麻，问道：“怎么了？”
“我刚刚是骗您的。”傅黎道：“最新研究的那一批机甲都没有使用机械设备作为动力源了，直接将驾驶者的身体作为能源载体，实现了无延迟操作。”
段左吃惊地抬起头，又听他道：“段老师，我作为学生了解得比你都清楚，您是不是该反省一下？”
第五十九章 吓哭多少小朋友
“先不说这个。”段左悻悻道：“将身体作为能源载体是怎么做到的，即便A级以上强者可以承受住能源转换造成的辐射，也没有能够连通的介质啊。”
“所以他们提出了一种方案，在驾驶者的脊背上植入输送管的对接口。”傅黎的表情不像在说什么科学研究，反而像在闲聊：“简单点来说，就是在驾驶者的身上开几个洞，方便能源的转换运输，做到另一种意义上的人机合一。”
“人机合一……”段左暗自咽了一口唾沫，心里不禁有几分惶然。
“是的，您应当也知道，这个想法在很早便提出过，已经不算新颖了。”傅黎又道：“比起这个，您还是先帮我把几个存放零部件的仓库打开吧，至于其他的，您可以自己去官网上了解。”
“嗯，嗯……好。”段左似乎还未从这个消息中回过神来，手上一边在光屏上划拉几下打开了门，一边思考着什么。
等傅黎看到他完成操作后，便又提着合金箱径直走进了维修室内部的走廊，等段左突然想起什么的时候，已经完全看不见傅黎的身影了。
“忘记告诉他117室已经被人借用了……”段左摸了摸后脑勺，喃喃道：“应该没什么关系吧，毕竟都是同学。”
傅黎走到117室前推开门，见到里面一片漆黑，他心下还有几分奇怪，拉下灯管的开关，室内亮堂的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机器的金属表面被光反射出的光泽。
这里的零部件都是放在特制的玻璃柜中，按理说不会像金属一样能反射出那么明显的光。
难道是他看错了，傅黎垂眼想着。
“谁在里面？”他问道。
有人从林立的零件柜台后走了出来，希尔凡那头极具辨识度的金色长发率先印入眼帘，他一袭的长风衣严严实实拢到喉骨的位置，微弯的眸子看过来，竟然有种从容不迫的感觉。
“是我。”希尔凡道：“不知道傅黎同学突然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
“希尔凡？”傅黎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就算是借用了这里，为什么在里面却不开灯？”
“这个啊。”希尔凡耸耸肩，无奈笑道：“我有一只眼睛见不得这么强的光——你知道的，这里的灯光多少都带一点辐射，而我小时候生过一场病，把眼睛给搞坏了，如果刚刚因为这个给你造成了困扰，还真是抱歉。”
傅黎抬眼扫过他的眼睛，右边那一只更偏向于较浅的灰绿，两只眼睛差别不算很大，况且因为他时常眯眼笑着，如果不仔细看，恐怕还很难发现。
“希尔凡，我其实一直有个疑惑。”傅黎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为什么你明明是眼珠坏死了，却偏偏要一直伪装成眼睛还完好的样子？”
“……”
希尔凡一顿，面上的表情逐渐淡了下去：“你知道了啊，让我猜猜——是林郅告诉你的吧，毕竟这事只有他最清楚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虽然现在说着机器已经与人类共存，但大多数人多多少少还是对这种东西心存畏惧。”
他指着自己的右眼笑了笑：“我要是告诉别人我在自己身体里安了个机械的玩意，指不定还得吓哭多少小朋友。”
第六十章 天才
“你现在可遇不到小朋友。”
“谁知道呢。”
“虽然我不明白你现在某些行为的原因。”傅黎知道他意有所指，但他对这点也不关心，挪动脚步与希尔凡错身的一瞬间道：“如果你但凡有什么对不起林郅的地方，也别怪我插手帮他。”
“如果我没记错，你们一直都关系不和吧。”希尔凡道：“你们能演这么长时间也让我挺惊讶的，不过喜欢那么一个榆木脑袋也很累吧，林郅可不是会轻易接受别人无故的关心和帮助的性子。”他不知想到什么，又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加油呀，傅黎同学。”
“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
待傅黎取出柜中封装的零件，提着箱子将要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开口道：“如果你有机会，记得告诉林郅，我是不会背叛他的。”
傅黎的脚步不过停了一瞬：“你不如自己亲自去告诉他。”
“……”
希尔凡没有说话，他的目光隐在过长的头发后，看得不大清晰。
维修室虽然外表看上去占地不大，但其中上下共三层，一二层便是常规放置学院各种需要修补的机甲、器械，以及相对应的换补零部件，而地下一层则是放置重要资料及成果的研究场地，内里别有洞天。
傅黎戴上防护墨镜和隔离手套，走出电梯的时候“啪”地拉开总闸，一瞬间，这个地下的机器世界如同活了过来，一排排实验舱与光脑接连发出启动的“滴滴”声，齿轮咬合与金属摩擦的声音与接连亮起的各色指示灯交织成了一场声色盛宴。
这里的大部分地方，他都再熟悉不过，过去不知道多少个不为外人所知道的日月，他曾被校长委托在这里与学院导师一同做研究，而这排器械的终点，便是他向校长先生申请来的，一个单独属于他的天地。
他走到最后一个房间前停下，扫描过虹膜后，门缓缓拉开，露出里面放置的东西。
——那是一个半成品机甲，虽然还只有最基本的机甲轮廓，但若是专业的机械师来看，一眼便能知道它与学院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普通机甲之间的巨大差异。
傅黎的目光透过防护镜扫过巨大的机身，眼底仿佛跃动起了细小的火苗，这是他迄今为止最为满意的、倾注了所有的心血的作品，除了曾经为他解决过某些技术问题的格林教授、卡特尔导师，以及校长，再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件机甲的存在。
拉斐尔校长曾经开玩笑般地问他：“你知道这种东西一旦问世，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吗？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亚米托出了一个智商和体质高得离谱的怪物，而你，也会变成各个研究室或是党派争相争抢的对象，到时候可不安宁了。”
“那就不让它问世好了。”他对校长设想的情况不置可否，只说道：“反正我最开始制作它，也并不是为了自己谋取利益的。”
校长先生似乎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总是时不时想从他这里套出真正目的，傅黎也是从那时知道，校长私下里原来是个尤其喜欢搜集八卦的人。
他提起手中的工具箱，走到一旁加工零件的工作台旁，想到什么，不自觉地弯了弯唇角，随机又全身心投入新一轮的制作中去。
第六十一章 发泄室
流芒星，林家。
夜已转深，林郅正沉浸在雕刻石头的手工活里不可自拔，突然听见外面轻轻传来的脚步声，他对这声音再熟悉不过，条件反射地将桌子上的东西扫进盒子收拾好，关掉灯扑向床，连衣服都没有脱，顺手把被子一展裹在身上，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躲在被子里的时候，他偷偷地往个人终端上瞟了一眼时间，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林郅，你刚刚是不是又在房间里砸东西了？”裘曲的声音听起来有种疲惫感，她将门打开一半，借着从门外投过去的光亮看到放在桌上的一团铁球，她愣了还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是又被林郅摔过之后的索菲亚。
她看向被子下纹丝不动拱起的一团，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裘曲走进屋把那个圆球轻轻捧起来，用手大概估测了一下它的损坏程度：“林郅，我知道你还醒着，虽然我知道你现在不太听得进去我说的话，但我还是想多唠叨两句。你下次如果还是控制不住想要砸东西的话，可以去家里的发泄室，那是专门留给你的地方。”
言罢，便抱着索菲亚走出了屋，带上门之前看着床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道：“早点睡吧，晚安。”
等门外彻底沉寂下来，林郅才从被子里爬出来，他抹了把额上因为捂着热出的汗，靠在床头呼出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