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脸色血色散尽,抚胸,胸口一片气血翻涌,但他只是放缓了呼吸,不着痕迹地咽下涌上喉间的血腥,侧过头望向金光瑶,温和地笑了笑,语气温柔,安慰道:“阿瑶,我无事。”
金光瑶看着蓝曦臣的脸色,暗自在心里叹气,二哥啊……
“二哥,我们先回屋。”
蓝曦臣顺从着金光瑶的举动,被金光瑶搀扶着回到寝殿内,再坐到了椅子上。
蓝曦臣抬眸,望着金光瑶转身关上门,待门刚刚合上的那一刻,柔声开口,“阿瑶,大哥是不是你害死的?”
背对着蓝曦臣的金光瑶身体一僵,许久,金光瑶缓缓转身,抬眸看向蓝曦臣,双眸微红,隐约有水光在眸里晃动,似是不敢相信,“二哥……你怀疑我?”
蓝曦臣面有不忍,“魏公子看到你的藏宝室内有大哥的头颅。”
“二哥,”金光瑶缓缓地吸了一口气,文雅的眉眼间染上几分受伤之色,“夷陵老祖的话怎能相信?当年不夜天围剿,他可是死在了我们仙门百家手中,而我们兰陵金氏和姑苏蓝氏,恰恰是围剿他的主要力量……”金光瑶慢慢向蓝曦臣走去,语气哀恸,“夷陵老祖他是要离间你我二人,欲陷我们于不利之地啊二哥。”
蓝曦臣眼睫微颤,“忘机信他。”
金光瑶急切地走到了蓝曦臣面前,蹲下身,仰头望向蓝曦臣,神色悲痛,“含光君是被夷陵老祖欺骗了……”
“我信忘机。”
金光瑶脸上的悲痛之色一滞,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只能呆呆地唤了一声,“二哥?”
蓝曦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金光瑶,眼眸里海浪滔天,似悲似哀,他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信忘机。”
金光瑶茫然地重复了一遍“你信忘机”,他的嘴唇微微发抖,先前眼眸里的悲痛尽数散去,随之而来的是另一股更为悲怆的痛楚,“所以……”金光瑶努力平复自己的呼吸,“二哥是在怀疑我?”
不,二哥,你绝对没有怀疑我。
我这个人,坏事做尽,恶事做绝,但我从来没有伤害过你,甚至连“伤害你”的这个想法都未曾有过……
所以,你怎能,怀疑我?
蓝曦臣眸色微晃,终是闭上了双眸。
“阿瑶……”蓝曦臣微微叹息,“我想信你。”
过往的事情纷纷涌回脑海里,蓝曦臣第一次以旁观者的角度来面对这些记忆,他终于看到了金光瑶面对自己时偶尔遗漏出的疑点,疑点虽小虽少,但沉下心来深思,蓝曦臣还是能推测出几分。
蓝曦臣没有怀疑过金光瑶提议要在清河建立第一个瞭望台的用心,他告诉自己,怀桑修为低,匆忙之间成为清河聂氏的宗主,定是手忙脚乱,所以阿瑶才会第一个在清河建立瞭望台,这是为了保护怀桑。
蓝曦臣没有怀疑过金光瑶没有处理掉那个薛洋,他告诉自己,薛洋罪大恶极,阿瑶则心地善良,而且第一个提议处理薛洋的,正是阿瑶,所以即便得知薛洋未死,并且在义城犯下滔天罪行,他还在想阿瑶一定是处理了薛洋,不过薛洋逃脱了而已。
蓝曦臣同样没有怀疑金光瑶是害死秦愫的人,他告诉自己,这十多年来,阿瑶处处呵护着秦愫,在阿松死后,更是将秦愫照顾得无微不至,将秦愫放到了心尖上,将秦愫宠成一位仍然如同待字闺中的少女,所以这般爱秦愫的阿瑶,怎么可能会害死秦愫?
……
所以,蓝曦臣忽略了金光瑶对清河的异常上心,忽略了金光瑶并没有告诉他薛洋逃脱一事,忽略了金光瑶待秦愫过于彬彬有礼……忽略了,大哥当年对金光瑶的怀疑。
“二哥……”
金光瑶望着蓝曦臣,愣愣地落下两滴眼泪。
蓝曦臣心头一痛,下意识地伸手扶住金光瑶的肩膀,“阿瑶……唔!”猛地推开金光瑶,蓝曦臣匆匆起身,却一个趔趄栽回了椅子里,捂住腹部,脸色惨白,不敢相信地注视着金光瑶,“阿瑶你……”
被推了一把的金光瑶并没有坐倒在地,而是施施然地站起身,收回手里凝聚的灵力,笑意盈盈,似乎刚才给了蓝曦臣一击的人不是他一般。
“二哥。”
金光瑶柔声唤了一句,走上前,笑着点了蓝曦臣几处穴位,“金麟台上无人会伤二哥,二哥这身灵力暂且不必动用。”
蓝曦臣感受自己丹田处的金丹,能察觉到灵力都被封印在金丹里,眉微蹙,尝试着运转金丹,顿时一股腥甜涌上喉间,蓝曦臣猛地握拳,硬生生咽下满嘴的腥味,闭上双眸,不再看金光瑶。
金光瑶只察觉到蓝曦臣脸色似乎白了白,皱了皱眉,轻声叹了口气,“抱歉,二哥,我不知道封住灵脉会影响你的伤势。”
蓝曦臣侧过头,依然没有睁开双眸,也没有开口说话。
金光瑶沉默了一会儿,抬手,蓝曦臣衣怀里的乾坤袋飞出,落到了他的手里。
蓝曦臣霍然睁眼,起身欲夺回乾坤袋。
金光瑶身形一闪,人已经站在数十步之外,他掐了一个手诀,蓝曦臣的乾坤袋自动打开,“二哥,这阴虎符,”他从乾坤袋里拿出阴虎符,“还是我替二哥收着好了。”
蓝曦臣捂着胸口,沉默地看着那块他因为担心被人偷走而随身携带的阴虎符,而金光瑶之所以能打开自己的乾坤袋,也是因为他将打开自己乾坤袋的手诀告诉给了金光瑶。
金光瑶将乾坤袋放到床上,“二哥,早点休息。”说完,转身离开了寝殿。
蓝曦臣站在原地,待金光瑶的身影消失在寝殿外,蓝曦臣突然呕出一口淤血,紧接着又呕出了几口血来,待呕不出鲜血后,他缓缓闭上双眸,颓然坐倒在地。
另一边,金光瑶出了寝殿,吩咐一个女婢寻来自己的一个心腹医修,命他照顾好蓝曦臣,然后自己一人匆匆回到自己的寝殿里,关上门,设下结界,才从衣怀里拿出一封信。
这封信,是在半个时辰前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面前的树上。
信里的内容,和秦愫收到的那封一模一样。
金光瑶闭了闭眼,压下眸里翻涌的杀意
第54章 风雨将至·下
在金光瑶的寝殿外,没有人发现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黑衣人一路躲藏,最后通过某个寝殿后方打开着的窗户翻了进去,落地一滚,就势单膝跪地,低垂着头,拱手行礼,“回宗主,信和阴虎符都已到金宗主手中,我们的人也跟上了秣陵苏氏的那个子弟。”
寝殿内的大部分灯都已经熄了,只剩下内寝里还留着一盏灯。古木制成的案台靠放在床头边,上面摆放着的金星雪浪造型的灯台上有一点火焰跳动着,映衬得内寝里忽明忽暗。
有几个金氏仆人打扮的人见到来人,纷纷向床上的人行了个礼,退出内寝,警惕地守在了外围。
半躺在床上的聂怀桑正挨近着烛火,就着烛光翻看着手里的书册,闻言,微微弯了弯眉眼,声音微哑,意味深长,“我的好二哥,他没受伤吧?”
“蓝宗主被金宗主封住了灵脉,”黑衣人回复道,“在金宗主走后,蓝宗主吐了血。”
“吐血?”聂怀桑眸色一凝,好似有层层叠叠的冰霜逐渐覆盖住那双清亮的眼眸,凝固了从眸底迸发出的浓烈恨意,“二哥是因为我大哥的真正死因才受到刺激导致吐血的,还是因为……”恨意冲破冰层,卷席了他的眉眼。
“我的好三哥欺骗了他,他才吐的血呢?”
黑衣人顿时后背一凉,越发低下了头。
“呵,”聂怀桑动作轻柔地合上手里的书册,似乎在询问自己的手下,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说,二哥是在三哥走后才吐的血?”
黑衣人点头。
聂怀桑眉眼阴沉,唇含笑意,“那我的二哥,究竟是真的在三哥走后才吐的血,还是他一直忍着,直到三哥走后,他才能够放心地吐血呢?”
黑衣人直觉现在自己不宜多言,于是低垂着头陷入了沉默。
聂怀桑看了一眼有几分惧意的黑衣人,抿抿唇,压下心里的恨意,缓了缓,恢复了那副软糯可欺的模样,“仙门百家中还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黑衣人想了想,“回宗主,确实有一件事情很奇怪。”
聂怀桑慢条斯理地重新翻开书册,“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