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若寒厚重的眼皮略显松弛，记忆中棱角分明的脸庞被几处明显的老年斑瓦解了气场。温旭忍不住用怜悯的语气道：“倾家荡产？果然人老了脑子也跟着绣掉了。这批货没了，我工厂的货就是市面上的唯一，我只会得到百倍千倍的财富，怎么会倾家荡产。”
“你居然建了工厂？”温若寒拿枪的手抖了抖。
“嗯，你教我的，只有将源头把握在自己手里，才最妥当。而且，你的好帮手，干儿子替我将国际刑警圈进来，你们都上杆子来给这点儿货这点儿钱陪葬。未来数年，边境缉毒合作都会被猜忌所拖垮，我有一大段好日子，这么划算的买卖，为什么不做。”
“不可能，他不是。”温若寒强行绷着的表情，在听到干儿子三个字时裂开了。
“怎么，你还当他是黄盖，身在我这心在你那？”温旭嘲笑道：“人老了真是不中用，既看不清人也看不清形势。费劲巴力地将老掉牙的产品卖给一穷二白的瘾君子，这种落后的方式早该被淘汰了，新式致幻药品必将在年轻的权贵层流行，可惜，这已经不是你能玩明白的套路。”
“别把自己说得跟救世主似的，还轮不到你这个兔崽子来教训我。”温若寒仅存的理智和颜面在死亡的威胁和温旭的嘲弄下几近破碎。
“哈哈哈，是啊，我怎么比得上你那个愚蠢又白痴的小儿子，你一向都不待见我的。”温旭有些瞧不起自己，事到如今还会说出这么矫情的话。
“所以你就杀了他。”温若寒质问的语气异常冰冷，仿佛杀人的和被杀的跟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那不是我的意思。”温旭耸了耸肩，略微抬头，阴郁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温若寒的脸，一个字一个字从牙缝里吐出来：“因为根本是你授意那个蠢货给警方通风报信的。”
温若寒蓦地卸了气，当年疯狂的怀疑出生入死的兄弟和儿子密谋夺权推翻他时的暴怒和狂躁吞噬了他，事后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后悔过，他从不允许自己去想。
温若寒没法否认，既然是这样，看来今天他确实没法活着出去了。不过，有人陪葬的感觉，比一个人孤零零被炸死要好多了，想到这，这个还没到70岁的边境毒王嘴角溢出残忍的冷笑。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据说连人家的面都不敢见，还不要命地现巴巴赶来，也不知道人家会不会待见。”温若寒已经疯狂到用这样的方式刺激对方，下贱，但真的戳心。
“你放了他，我陪你死在这，这个结局不赖。”温旭语调平淡，但仿佛很有诚意。
“我为什么要放他？多一个人陪葬不是很好吗？”温若寒阴森森地冷笑。
温旭看了一眼手表，剩下的时间不多了。他猝不及防地抬手，一枪干脆利索地打在身后把他推进来那个保镖的脑袋上。那人没来得及哼一声，就咕咚栽到地上。
“我出不去了，你满意了吧？”温旭道。
温若寒一愣，直到前一秒，他并不真的相信温旭心甘情愿送死，他总觉得那人还有后招。他手里的枪离不开魏无羡太阳穴，他能保证杀死魏无羡，哪怕有人先拿枪打碎他的脑袋。这是他唯一能拿捏温旭的地方，再没有多余的手多余的威胁。所以，他一直觉得最后一刻，温旭还是会逃。以命换命，这种事儿不是留着他的血脉的人能干出来的。
“不满意，你这个孬种，我让他跟你死在一起不好吗？”
温旭抬起手中的枪，对准温若寒，缓缓道：“看在我喊了你整整十八年父亲的份儿上，放了他吧。”
魏无羡被狠狠地一脚踹醒，晃了晃脑袋，才逐渐看清站在他不远处持枪而立的温若寒。顺着枪口看过去，对面是一个坐在轮椅上，有些眼熟的看不出年纪的人。
魏无羡还不待回神，只听那人说道：“快走，你还有3分钟时间。”
这个声音，是他。魏无羡瞬间的迷茫，这个人和他想象中差距太大。
“滚。”温旭厉声催促道。
魏无羡没必要多想，爬起来就向出口跑去，离这两个变态越远越好，谁稀罕待在这。
温旭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从始至终，他都没敢直视魏无羡一眼。自欺欺人般，仿佛这样，那人便也看不清他。仿佛这样，那人就永远是他记忆中的少年。
须臾，震天巨响中，他仍然清晰地听到盘桓在耳边二十年的对话。
“小孩儿，你滚吧，放下我，别不自量力了。”
“闭嘴，我肯定能在你的血流光之前带你走出去。”
“你是缺心眼儿吗，你看不出来我不是好人吗？”
“好人坏人干我什么事儿，我就是不想让你死我眼前。”
“你这样逞强，摔下去，我死得更快，还得拉上你。”
“没事儿，我不怕。”
“我怕行不行，我从不不欠别人的。”
“我看你才缺心眼儿呢，都什么时候了，命重要脸重要，今天你注定要欠我的了，别废话。”
“……”
欠你的命，我终于还你了。
第六十四章
警界新星叽，资深卧底羡。
刑侦主题，很少看，更没写过，纯属心血来潮，所以水平极其不稳定。
预计周更，如果不卡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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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毁山滅地的震撼，将感官无限延长。其实，从第一轮爆炸到最后，不过几十分钟时间。但对于急切等待和无畏奔赴的人来说，却仿佛如一整个暮夜般漫长。交易地点与茂密的树林有稀疏的水流相隔，嘣星蹿过去的火舌并没有形成山火。但漫天的烟尘与狂暴的余热肆虐，扑得人举步维艰，方寸天地间，犹如修罗地狱。
他们三个是顶着热流与滚石第一批接近事发地的，宋岚让Jason一直贴身跟着蓝忘机，他回去接应第一批防爆部队进山。
几轮狂轰滥炸过后，现场一片血腥狼藉。经过仪器大面积探测，确认已经没有集中爆点，江枫眠亲自带着大批警力铺天盖地围山，开始地毯式搜查。江澄在距离交易地点不远的密林边缘找到了一直昏迷的金子轩和江厌离，好在人看起来都没有生命危险。
晓星尘和薛洋截住了等在山顶的直升机，堵到了王灵娇和一队跟班。
但始终没有人找到魏无羡的身影，江厌离和金子轩醒来后也是懵而不知，王灵娇一口咬定他下山后就不曾回来。
蓝忘机站在被血色染得粘稠腥膻的泥土堆上，茫然望去，断臂残肢碎肉脑浆，遍地无法分辨的肢体残渣，扎在眼里，烫得人睁不开眼。蓝忘机并没恢复好的伤口痛得像要从芯里撕裂开，几乎停滞的呼吸憋得他针扎似的头痛。他不敢放纵自己产生一丝一毫的联想，灭顶的恐慌逼得他几欲疯狂。
魏婴，你在哪……
宋岚撤出交易现场，将他的人四散到周边密林中，往深处搜索挖掘。
他自己沿着一条卡在边境线上向越南境内延伸的溪流逐步探过去，在环绕一圈之后，他换位思考，如果要逃亡的人是他，那么他会选这条路。
小溪清浅蜿蜒，水流已经被染得鲜红而粘稠。过境几百米后山势急转直下，宋岚取出绳索固定，将自己也顺着陡峭的山崖蹭下去。小溪下游截断处，一块平坦的山间谷地在眼前豁然开朗。
宋岚抬眼忘机，随即怔在原地。
正午的阳光洒下来，显得空旷的谷地正中那个高大静止的背影无比落寞。
温逐流站在烈日下，似被水洗过般从头到脚折腾着热汗，却一动也不敢动。他压在脚下的地雷蠢蠢欲动，擎等着压力骤然释放的那一刻。
特么的真是命该如此？这周边的哑雷从温若寒时代起，就排查过无数次，怎么还可能有漏网之鱼。要不是他反应够快，恐怕现在已经被炸得四分五裂。不过，现在也什么差别，时间早晚而已。
他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无论现在来的是谁，对他来说都一样。已经走到这一步，被任何一方带回去，都没有活命的可能。索性一直背着身，连看一眼的欲望都没有。
突然，一只脚毫无预兆地踩上来，同时一个推搡将他从地雷上撅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