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最后魏无羡不知道是累极了还是憋晕了,直接闭眼软在蓝忘机怀里。
“魏婴,魏婴。”蓝二公子恨不能拍死自己,毫无经验的青瓜蛋子,完全没想到亲人也能给亲晕了。
刚想把人抱到床上喊人来,却听到心口处传来闷声闷气的小呼噜声。
这家伙,居然睡着了。
蓝忘机不放心,还是想叫院长来看看。刚试图动一下,那人睡得不实,立马反应,圈在蓝忘机腰上的两只手紧了紧,闭着眼嘟囔:“蓝湛,你别动,不准叫别人,我就是太累了,五分钟,睡五分钟我就起来,继续,我还没亲够呢。”
禁欲了三十年的蓝二少爷,在那人看不到的地方,羞得眼角都染满了海棠凝露般的无边春色。
“嗯,去床上睡。”蓝忘机抱着人往房间走。沙发上没有被,两个人都出了一身汗,他怕魏无羡睡感冒了。
“你陪我,不准走。”感觉到被人从温暖的怀抱里扒下来,魏无羡不干了,闭着眼不撒手,耍赖。
“我叫院长来看看。”蓝忘机低声哄着,这一顿折腾,他实在担心。这人看着平时活蹦乱跳健康得不像样子,谁知道会有这么大的隐患,还是那年从山上摔下来造成的,一想到这儿,蓝忘机就像被人在心上扎了一千个窟窿,汩汩冒着心头血。况且,他发现,魏无羡太瘦了。平时被那人白皙丰朗的一张俏脸和偶尔露出来胳膊上的肌肉团骗了,真抱起来,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还沉不过他健身房里的铁块。
是啊,从未被细心照顾过的人,怎么会胖,蓝忘机心疼得一阵阵痉挛。
“别去,大惊小怪的,我以后怎么见人。上来,抱我睡。”半睡半醒的人不讲道理地命令着。
蓝忘机观察了片刻,这人面色比之前红了些,呼吸平缓,不像有急症的样子,便也从善如流地上床,侧身将人捞到怀里抱着睡。他也实在舍不得离开一步,这一顿兵荒马乱,像做梦一样,现在感受搂在怀里热乎乎软绵绵的身躯,听着瓮声瓮气的小呼噜,蓝忘机才敢相信,一切都是真的。这个人,从这一刻开始,整个身心都是属于他的。
蓝忘机的心被沉甸甸地填满,满足而惶恐。
亏得是私立医院宽大的病床,躺两个成年男人也很宽松。
魏无羡说话算话,迷迷糊糊睡了差不多十个五分钟,挣扎着醒了。其实他不困,累极了缓缓神而已。
睁眼,迎面是蓝忘机胸前被他脑袋钻得皱巴巴的衬衫,抬头,是那人温柔注视的目光。四目相接的刹那,魏无羡没出息的又把头低了下去。
两个四舍五入加起来六十岁的成熟青年,顶着两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却实打实的今天才知道什么是初恋的味道。
这简直就是存天理灭人欲,说出去谁信啊。
陡然间改变的身份与关系,两个人都需要适应。舍不得分开的身体很诚实地继续抱着,但若有似无的小尴尬氤氲在持续的沉默里。
“蓝湛,你终于肯叫我名字啦?”魏无羡勇敢地打破沉默,先开了腔。那些毫无营养的肥皂偶像剧里说了,两个人在一起,总有一个要脸皮厚先让步。蓝湛这么一个十全十美的大美人跟了他,亏死了。魏无羡下定决心,以后必须他做那个先道歉先让步的。毕竟,论脸皮,一百个蓝忘机也厚不过他。
蓝忘机愣了几秒,没说话。他在心里喊了二十年的名字,不想换,可那时候又没法说明白。所以一直执拗地用“你”代称,从不叫名字,哪怕之前那人问过,也不说。这点儿小心思,被人明晃晃地抓住了,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好在,平静下来的魏无羡分分钟恢复话痨属性,根本不需要他接话,自己就能毫不冷场的唠下去。
魏无羡埋头在蓝忘机心口蹭了蹭,压低了声音说:“蓝湛,咱们是不是小时候就认识,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啊?”
蓝忘机的心揪了一下,既然确认了那人身份,也料到了他会跟魏无羡提起那段记忆,但那人如何说的,魏无羡能记起多少,蓝忘机不知道,也不敢轻易试探。
“对不起,魏婴,我……”蓝忘机踟蹰了。
“对不起什么,不准再对我说这句话,我不爱听。”魏无羡负气打断。
“嗯。”蓝二少爷听话地点头。
魏无羡不信温旭说的话,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信,虽然那人也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他自顾自地回忆:“蓝湛,我真的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我是五六岁的时候跟我父母去的那个村子,小时候就觉得很奇怪,村里的人几乎都不种地也不出去打工,还过得挺好。现在回想起来才明白,他们靠什么活。”魏无羡总是带笑的脸上难得露出鄙夷的神色。“后来,挺突然的,应该是我七岁那年,我爸妈说出去送趟货,让我在家等着。以前也经常有这种情况,我也没在意,可等了很多天,他们都没再回来。之后村里人都在说他们偷别人的货被发现了,逃跑的途中翻车死了。村里人大部分躲着我,也有好心的偶尔给点儿吃的。那时候太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就那么混着过了两年。”
魏无羡语调平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单纯地说着别人的故事。蓝忘机搂着人的双臂不自主地缠紧,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安慰的话,他一向不善言语。但心尖上密密麻麻的疼遮不住,蓝忘机低头,在魏无羡发顶落下轻柔的抚慰的吻。
“我没事儿。”魏无羡仰头在那人嘴唇上啄了一下回应,继续说:“后来的记忆就是在医院,江叔叔说我滚下山差点儿摔死了。也幸好是这场意外,他们才找到我。他跟我说,我父母是卧底到那个温氏贩毒制毒的村子里的,本来不想带我去,但是有个孩子便于掩盖身份。本来一切都挺顺利,可他们突然出了交通意外,这边也不敢贸然联系,就断线了很长时间。江叔叔说我父母给我取过名字,上过户口,阿婴只是小名,从那以后就没用过了。当时太小了,一听这些激动坏了,原来我不是被遗弃的小偷的孩子,我爸妈是缉毒警察。这种从污泥里被捡出来升天的感觉简直太好了,以至于我一直想考警校,可惜体检过不了,就去了N大。”
说到这,魏无羡稍顿,流光溢彩的眼眸转了转,说:“蓝湛,我成绩其实不错的,我是考上N大的。”
“嗯,你很聪明。”蓝忘机用下巴蹭了蹭魏无羡发心,不吝惜夸奖。
魏无羡满足地偷笑。
“再然后,大二的时候,聂明玦来找我,要我去温氏卧底,几乎没犹豫,我就答应了。”
“聂明玦。”蓝忘机重复着这个名字。
“嗯。”魏无羡没听出异样。“被捡回来的时候太小,很多事都不懂。我父母的意外,至今也没什么定论。我自己是怎么从山上摔下来的,忘了也就忘了,也没想去追究。后来他找我,我觉得于公于私我都很适合,组织还是很有眼光的。可惜混了十年才知道,很多东西埋得太深,不是想翻就能翻到的。”
“蓝湛,我忘了的部分,你打算告诉我吗?”魏无羡问到了重点。他想跟蓝忘机分享所有,坦诚相待,除了那些不必说的苦难。但他也明白,蓝忘机不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他告诉自己,只问这一次。
蓝忘机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头,他稍稍顿了片刻,是在想如何用最适当的语言描述,他从未说过。他不愿意对其他人提起这段经历,但魏无羡不是其他人。之前不说,是不确定这人想不想知道,毕竟算不上什么愉快的记忆。
魏无羡听到低磁的声音在头顶轻声细语地说:“魏婴,二十年前,市局逮捕了温氏集团的二号人物赵青山,当时我父亲是市局局长。温若寒指使了温旭绑架我,逼我父亲妥协交换。过程中,温氏内部有人泄露了行踪,温旭带着我躲进了那个无名村子的后山里。他们一进山就迷路了,又赶上大雨。是你好心碰到,帮忙带路,后来又发现我的处境,偷偷给我送吃的。你,你,”蓝忘机抿了抿下唇,接下来的话有些难。
“嗯,这案子我在去温氏之前看过的档案里有记载。但是非常笼统,具体细节和涉及的人员都隐去了,我这个级别看不到。去到温氏之后,发现这是个禁忌话题,知道内情的人几乎都已经不存在了。”魏无羡没有催促,边说边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