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啥？”
蔡建国知道自己这么问有些唐突，可是刚才让张老那么一吼，来之前的措辞全都忘的差不多，一时间思维混乱，找不到切入点了。
“我就问您一句实话，这强子兄弟是不是您的亲儿子？”
“是呀，怎么不是，收他那天你不是也在场，他把我当成亲爹孝顺，我把他当成亲儿子照顾。”
张老挥了挥锅铲，嘴角挂着浅笑说着。
第129章
“我说的可不是这个。”
蔡建国一看这张老理解错了，赶紧摆了摆手，走到他的身边，闻到獾子油的味道，不由得胃里一阵翻涌，又赶紧走了出去透气。
“那你说的是哪个？”
张老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的蔡建国问着。
“血缘的那种亲生。”
蔡建国揉了揉鼻子，这才觉得舒服多了，转过头看着张老说着。
没想到就这么一句话让张老的脸色沉下来，不对，确切地说，是眼神忧郁许多。
叫着张老没了刚才的笑容，也不再说话，蔡建国知道自己是话说多了，可是他不知道现在的张老是因为他猜对了还是因为别的。
张老继续添柴，搅动獾子肉，半天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蔡建国。
蔡建国心里不是滋味，走到窗边强忍着不舒服，哪成想刚想张嘴，油气窜进嗓子眼，胃里翻涌急促，他赶紧跑到园子边，早上吃的那点粥全都吐了出来。
张老递过来一杯水，看着蔡建国漱了漱口，就陪着蔡建国坐在菜园子墙上。
“锅里的油……”
“不急。”
张老看着天空，眼神复杂深邃，说话的语气听着也疲累许多。
“刚才你问我，是不是血缘关系的亲儿子，怎么会突然问这个？”
张老把头转到蔡建国这边，他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忧伤，还有几分疑惑。
蔡建国也没多废话，就把顾老头的事儿全都跟他说了，也把自己的猜测一字一句的全都告诉张老。
张老听完，笑了起来。
蔡建国不知道他这是为啥，愣愣的坐在旁边看着。
“听你说的还挺合情合理的，不过强子不是我儿子，他和那个顾家也不是什么养子养父关系，当初他算卦算得准，惹上了人名官司逃回来就是这样。”
张老嘴角微微勾着，虽然说的云淡风轻，可是他心里也希望蔡建国的说法是真的，他的亲生儿子回来找他，可是……
“其实来的路上，我挺希望他就是你那个孩子的。”
蔡建国也有这个期待，不是两个人心有灵犀，而是每个人都有那良善的一面，都一样事情可以圆圆满满，团团圆圆，可总是天不遂人愿。
“我挺想见见那个瞎眼老头的，他还在你家吗？”
张老突然间对那个顾老头感兴趣，这倒是让蔡建国没想到。
“应该在。”
蔡建国觉得自己媳妇的脚力应该能追的上那个老头，看着张老点头说着。
“我把油熬完，今晚我过去看看。”
张老说完一句，就进了药房，开始继续熬油，蔡建国在外面看着他的神情，心里面越来越迷惑，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奇怪的感觉，总是觉得这张老和这个顾老头有什么关联。
等着熬完油，一路上蔡建国把顾老头的事儿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张老的脸色依旧如一，没有变过。
蔡建国在旁边打量着张老，他从没见过张老是这样凝重紧张的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现在要去敌区炸堡垒。
第130章
陈莲花追上那个顾老，把他带回到东子家，让他安心的休几天，就回了自己家收拾萝卜干，准备烀咸菜。
蔡建国和张老进了院子，陈莲花赶紧走出来迎着，听陈莲花说把顾老安置在隔壁，张老也没进屋，直奔程小东家就去。
炕上的蔡大妮睡得沉，程小东听到动静，穿着鞋赶紧追了过去。
蔡建国和张老进了屋，看着炕上坐着的顾老，张老的眉头蹙了蹙。
“是建国嘛？”
顾老知道蔡建国的名字，听到有脚步声，侧着耳朵问着。
“是我，是我。”
蔡建国怕回应慢了顾老着急，赶紧看着他说着。
“顾奉先！”
张老看着顾老，眉头一皱，指着顾老身子颤抖的说着。
听到张老的声音，顾老也像变了个人一样，摸索着往他这边来。
蔡建国怕他掉地上，赶紧过去搭着手扶着顾老。
“张明德，是你吗？”
要不是顾老说这个名字，蔡建国差点都忘了张老叫张明德了，一直喊着张老，没人多提他的名字。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张老站在那儿，看着顾老的神情复杂。
“我……”
“你是来找小宝儿的对不对？”
顾老犹豫半天，张老接过他的话茬说着。
蔡建国看着两个人，一头雾水，顾老激动的直往地上扑，张老也是紧皱眉头，这一时间，蔡建国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说二位，你们不管有什么恩怨，坐下来好好说行吗，我这样太累了。”
蔡建国拉着顾老的手开始发酸，后背开始出汗，别看是个老头，这真是激动起来，他也拉不住多久。
听了蔡建国的话，两个老头才缓下神来，坐在了炕上。
听他他们两个说话，蔡建国才明白过来，当年张老家里支离破碎，媳妇拉着孩子走的时候，直奔南方，钱财用尽，最后被顾老救了。
张老的媳妇也就跟着顾老过日子，可顾老是个名门望族，在外做生意突然间带回个女人和十岁的孩子，顾家老太太死活不同意进门，顾老没办法，把他们女子安排在府外的宅子里，每月都去送钱财吃食，有空就去看他们。
这样过了两年，顾家老太太过世，顾老是家主，就把俩人接回了府上，可是张老媳妇体质不好，没几天就过世了，顾老就照顾着孩子，也就是张老的儿子张葵。
也就三四个月，张葵带走了一大笔钱，留了凤书信就说回北方找亲爹，一走就是七年没有音信，顾老放心不下，带着管家就来北方寻。
两个老头没有吵架，也没有动手，面对面坐着，说着心里的故事。
讲到媳妇过世的时候，张老哽咽了，顾老落泪了，这不禁让蔡建国有些迷惑。
“结婚的时候，我家里有祖上传下来的东西，日子过得还算富裕，若不是中途出了变故，也不至于背井离乡，让他们孤儿寡母南下为生。”
张老抹了抹眼泪，强忍着心里的痛。
“跟着我，我家老太太不让进门，虽说吃穿不愁，可是她的体质难以适应南方的环境，病魔缠身不断，也没享到几天福。”
第131章
两个老头一人一句说着过往的事，蔡建国和陈莲花坐着，时不时的两个人对视一眼，仍旧没有插话认真的听。
张老的媳妇叫魏国兰，是前进村的人，十里八乡出了名的美人，年轻的时候也是媒人介绍认识的张老，两个人相了亲，定了婚，选了个日子就结婚了。
婚后的日子虽说不是大富贵，也是比一般人家富裕，张老祖上是官宦出身，告老还乡之后，带回来许多珍宝器皿，作为传家宝留藏。
日子安安稳稳的过了十多年，张老替人看病养家，魏国兰操持家事，家庭和睦美满。
不过也就是在十年前，经历了大革命，那个时候张老家里遭到重创，家徒四壁，张老的爹妈也死在了牛棚里。
魏国兰领着十多岁的儿子一去不返，张老饥寒交加，被迫背井离乡，颠沛流离近十年，后在遇见半仙儿强的相助，才得以脱身。
魏国兰带着儿子，一路乞讨南下，正好遇见出门经商的顾少爷，顾少爷年轻气盛，未经世事，对貌美依旧的魏国兰一见倾心，也不顾她是否成婚，对魏国兰疯狂追求，虽家母反对，也执意在府外给两人安了家，这也算是结束了沿街乞讨的生活。
魏国兰在外风霜雨淋，身子骨受寒落下病根，没过上几年好日子就撒手人寰，临终前顾老向她保证，一定会照顾好她的孩子。
听到这儿，蔡建国才明白，顾老对魏国兰的感情至深，以至于不是亲生子，就算是盲了眼睛，也要千里来寻。
听着顾老把前因后果说完，蔡建国感慨他的用情至深，目光瞥到张老的时候，他突然觉得这些美好，对张老来说，简直就是一把刀子，句句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