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璃见她这个样子，好像一只刚出笼的鸟儿，不觉好笑，又有些为她担心，等成了亲，她还能像今天这样快活吗？
沐清嘉连声催促，姬璃刚梳好妆，就被她拉上了马车。
枕水园在京城西郊，是姬璃的祖父元瑞帝下旨修建的，姬璃出阁时，永定帝把它作为嫁妆送给了她。
一行人到达枕水园的时候，天色还早，客人们还没有到。
“人多热闹些，不过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沐清嘉惦记着骑马，一进枕水园，就带着她的侍女换上骑装，来到马场这边，一人一马，扬鞭驰骋。
姬璃也挑了一匹马出来，陪着沐清嘉骑了一段，便渐渐放慢速度，在后头慢慢地走着。
沐清嘉一骑当先跑出老远，回头没看到她，连忙掉头回去：“二姐，你怎么停下来了？”
姬璃道：“我一早就被你从被窝里拉起来，还有些犯困，被太阳一晒，更是一点都不想动了，只想回去补眠！”
“这样啊……”沐清嘉讪讪一笑。
姬璃抿嘴笑道：“我先去枫林那边的水榭里头歇歇，你让小堇她们陪着你吧！”小堇是沐清嘉的侍女，骑术也相当不错。
“好！那我一会儿再去找你！”沐清嘉点了点头，带着她的侍女们扬鞭而去。
姬璃拨转马头往回走，出了马场，带着听雪她们来到枫林之中的静思水榭。
这片枫叶林位于枕水园的东侧，枕水园一如其名，园中水道穿行，其中有一条从这片枫叶林的中间缓缓流过。秋枫红艳似火，林间这片水面也染上了一层绚烂的秋色。
静思水榭就建在水边，姬璃换下骑装，又让人烧水煮了茶，等了一会，沐清嘉这才过来。她身上还穿着短衣窄袖的骑装，衣裤皆是绯色，恍如一团烈火长驱直入。
“见过公主！”沐清嘉的几个侍女也跟着进来了，屈膝向姬璃行礼。
沐清嘉却是最烦这些虚礼的，何况她和姬璃向来要好，私底下从来不讲究这些。
甫一进来，她直接抓起桌上的茶碗，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这才坐了下来，左右四顾：“怎么只有我们两个？其他人呢？”
姬璃道：“他们家没有早起的雀儿来敲门，也只能迟一些才到了。”
沐清嘉眨眨眼：“我早点过来，帮你招呼一下客人不好吗？正好乐姐夫要晚一些才能来！……对了！二姐，你今天都请了谁？
“请了大姐、淑柔，还有文真表妹她们，余下的，你自己看吧！”姬璃从听雪那里拿来一份名单，递给沐清嘉。
沐清嘉接过一看，不由惊呼起来：“你请了这么多人！……孝宁表姐要料理家事，还要照看公婆和孩子，肯定不会来了，她每回都这样！淑柔应该会来，她和常五郎那两口子向来很闲，又喜欢凑热闹！”
姬璃笑了笑，没有说话。
沐清嘉突然“咦”了一声，指着名单上的某个名字：“二姐，你居然还请了博山侯府的人？”
“我请了这么多人，要是单单漏掉谢家，不是很奇怪？”姬璃平静地说道。
沐清嘉点点头：“这倒也是！你的帖子送过去，应该是翟夫人接的吧？翟夫人有说什么吗？”
“也没说什么，翟夫人很客气，说会依时赴约。”
沐清嘉支着脑袋分析：“翟夫人说的只是客套话，会不会来不大好说，尤其是他们家那个……算了，我不说他了！”
“他？你是说二哥？”
沐清嘉瞬间睁大了眼睛，奇怪地看着她：“你怎么还喊他二哥？”
“……”姬璃一愣。
时人称呼同辈，多半用姓氏加上排行，若是再亲近一些，往往连姓氏都略去不提。
姬璃以前就是这么称呼谢鸿的，但是这样的称呼她已经很久没有用了，方才脱口而出，她也有些意外：“我以前都是这么喊的，一时忘了改口。”
“唉！我都差点忘了，那时候你们俩的关系还是挺好的！”沐清嘉叹道。
姬璃摇了摇头：“哪里好了？你是没见过他损人的时候，真的能把人活活气死！我送帖子去谢家也不是为了请他，只怕也请不动，不过他们家的五娘应该会来。”
“谢二郎不来也好，不然风头都被他一个人抢走了！他现在可是个香饽饽，惦记着他的人可多了！不过，我听说他跟舅舅说，想早点带兵回雍州去，二姐，真的有这回事吗？”
姬璃道：“确有此事，我听大哥提过。”
“那他可真是太奇怪了，都到了这个岁数，还不打算成亲？……莫非真的被阿娘猜中了！”
“姑姑猜中了什么？”
沐清嘉见左右没有外人，便凑了过去，低声说道：“二姐，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可别说出去！”
“好！”
“你知道谢二郎为什么一直没有定亲吗？”
“为什么？”姬璃配合着她问道。
“因为他心里有人了！”
沐清嘉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我家一个堂妹和谢二郎三叔家的儿子刚定了亲，两家走动就多了起来，谢家的事多少都知道一些。我听堂妹他们说，这些日子无论谁去谢家说亲，都被他们拒绝了。我阿娘就说，谢二郎这是心里有人了！”
“姑姑的猜测不无道理，”姬璃点了点头，“谢二郎在外多年，因此耽搁了婚事，不过以他今时今日的地位，总该能如愿了吧？”
“我也是这么跟阿娘说的！”沐清嘉道，“但我阿娘说，谢鸿心里惦记着人家，可人家未必惦记着他！再说了，女儿家的婚事，自己哪能做得了主的？没准那位女郎早就嫁人了！”
“这倒也是！看来这世间的事，并不是事事都能让人称心如意的！”想到谢鸿那样高傲的人，居然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姬璃不免有些嘘唏。
沐清嘉又凑近了些，眼中满是莫名的期待：“二姐，你对谢二郎了解得比我多，你知道他以前和哪家的女郎走得比较近吗？”
“这个我倒没有听说过！”
“你再仔细想想！”
姬璃摇头笑道：“小时候我常年住在宫里，哪里能知道多少事？何况后来亲事也退了，我和谢家就没什么往来了。”
“这样啊！”没能从姬璃这里打听到想要知道的消息，沐清嘉有些失望。她撑着下巴努力回忆着过去，试图从中捕捉到一点蛛丝马迹。
突然她灵光一闪，猛然抬起了头，一双明亮的眼睛直直盯着姬璃。
她幽幽问道：“二姐，你说谢二郎心里的那个人会不会是你？”
第17章 水榭作诗
“你可真能想！”姬璃忍不住笑了起来。
沐清嘉急道：“可是跟谢二郎走得最近的女子，除了你，我可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阿清，我跟谢二郎走得再近，也只是在宫里，他在宫外的事我可不知道！更何况那时候他多大，我又才多大？一直以来，他都只当我是小丫头的！”
沐清嘉有些泄气，但也知道姬璃说的多半是实情。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对谢二郎那一声小丫头耿耿于怀？！”
姬璃道：“说不上耿耿于怀，只是印象太深了。”
她和谢鸿相差七岁，若不是永定帝的旨意，他们之间本不会有太多的交集。
那时谢鸿还是羽林卫，姬璃时常能在御前遇到他，永定帝也乐于让他们两个多多相处，就连去城外行宫避暑，也特意带上了他们。
可是他们根本说不到一起，谢鸿觉得她幼稚，她也觉得谢鸿难相处。
沐清嘉叹了口气：“那时候我都出不了门，都没能亲眼看到你们究竟是怎么相处的。”
那年沐清嘉的亲祖母过世了，她在家中守孝，不能进宫，等她出了孝，谢鸿也跟着谢煦出征去了。
姬璃道：“都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也没有再喊他二哥。”
沐清嘉想起那天晚上蓬莱殿外谢鸿那张冷脸，不由哼了一声：“谢二郎也是，就算做不成夫妻，不是还有小时候的情分在？就因为你说了他几句，这人就能一直记恨到现在，可真小气！”
“那不过是我自己的猜测，或许谢二郎现在就是沉稳寡言的性子，经历了这么多，有所改变也是自然的事，”姬璃解释道，“又或许，是我当初说得太过分了。我也想过找个机会跟他道个歉，可是每次遇到，他总是匆匆来去，一句话也不愿多说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