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利,像你这样忍受痛苦证明你还是一个人!这种痛苦是人性的一部分——”
“那——我——不——想——有——人性!”哈利吼叫着,“我已经受够了,我也看够了,我要摆脱掉。我要结束一切,我再也不会在乎——”
“你确实在乎。”邓布利多说。他没有让步,他的神情还是很平静,几乎是超脱的。“你很在乎你的感受,简直要痛苦死了。”
“我——没有!”哈利高声尖叫,嗓门大得让他感觉自己的喉咙都快扯裂了。一刹那闻,他真想冲向邓布利多,猛揍他一顿,破坏他那张平静的老脸,让他内心能够感受到一丝的恐惧。
邓布利多绕到桌子后面,坐下来看着哈利。
“让我出去,”哈利说,语气冷冰冰的,就像邓布利多的声音一样平静。
“等我把话讲完。”邓布利多说。
“你——你以为我会在意——我根本不在乎你要说什么!”哈利怒吼着。“你要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想听!”
“你要听,”邓布利多坚决地说,“因为你在生我的气,但远没有气到你应有的程度。如果你要攻击我,我知道你现在很快就要这样做了,我倒很乐意让你这么做。”
“你在说什么——?”
“小天狼星的事是我的错,”邓布利多清清楚楚地说,“或者如果我可以这样说的话,几乎是我的错——我还没有自大到想承担全部的责任。小天狼星是个勇敢、机智、充满活力的人,像这样的人在得知其他人处境危险的时候,是不会安心置身事外的。”这时哈利注意到邓布利多的一只手有些奇怪,那位平静的老人看向自己的右手,他的食指戴着一枚戒指——哈利以前从没见他戴过。戒指很大,像是金子做的,工艺粗糙,上面嵌着一块沉甸甸的、中间有裂纹的黑石头。邓布利多的眼神破坏了他平静的面孔,事实上,这是今晚他第一次表现出愧疚和悲伤。
“不过,你不应该认为你必须要在今天晚上到神秘事务司去。如果这之前我能够与你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哈利,我是应当这样去做的,你就可以在很早以前就知道伏地魔可能会设法引诱你到神秘事务司去,这样你就不会在今天晚上被骗到那里。小天狼星也就不会跟在你的后面也赶到那里。错误在我,在我一个人身上。当时我和小天狼星正在执行一项…非常有必要的任务…也很危险。如果不是他阻止我,我们的战役可能在还没开始前就失败了…”邓布利多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但他打定主意今天不会对哈利透露更多关于“任务”的信息。
哈利依然握着门把手站在那里,但他自己却没有意识到。他目不转睛地看着邓布利多,几乎屏住了呼吸。他听着邓布利多的话,可是基本上什么也没听明白。
“请坐下吧。”邓布利多说。他不是在命令哈利,而是在请求他。哈利迟疑了一下,在邓布利多的对面坐了下来。“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在哈利左边慢慢地说,“我的玄孙——布莱克家族的最后一个人——死了?”
邓布利多没有回答,哈利则根本开不了口。
“我不相信。”菲尼亚斯粗暴地说。
哈利急忙转过头,看到菲尼亚斯正从他的肖像里大步走开。哈利知道他曾到格里莫广场拜访过他的另一幅肖像。此刻,他也许要走过每一幅肖像,要在整座房子里呼唤小天狼星…
“哈利,我欠你一个解释,”邓布利多说,“一个对老年人所犯错误的解释。因为我现在意识到,我曾经做过的和没有去做的关于你的那些事情,都带有上了年纪的人的缺憾。年轻人不知道上了年纪的人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感受,但是如果上了年纪的人忘记了年轻时是怎样的情形,那就大错特错了…看来我最近已经想不起来…”
太阳已经升起;山峦呈现出橘黄色的耀眼的光边,上面的天空无色而明亮。那光线照到了邓布利多,落在他花白的眉毛上、胡子上,还有深深的皱纹上。
“十五年前,”邓布利多说,“当我看到你额头上的伤疤时,我就在猜测它意味着什么。我想它也许是你与伏地魔之间拥有某种联系的标记。”
“这个你以前跟我说过,教授。”哈利直截了当地说。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粗鲁的态度。他再也不在乎任何事情。
“是的,”邓布利多抱歉地说,“是的,但你看——从你的伤疤说起还是有必要的。因为很明显,在你又回到魔法世界之后不久,我的猜测已被证实,你能够感觉到伏地魔的出现,哪怕他做了伪装也是一样,在他情绪高涨的时候,你可以知道他的感觉。自从他回到了他的躯体里,恢复了他的全部力量后,你的这种能力变得越来越显著。”
哈利没点头。邓布利多所说的这些,他早就知道了。
“最近,”邓布利多接着说,“我开始担心伏地魔可能会意识到你们之间有这样一种联系。果然,有一回他察觉到了你的存在,就是你深入到他的头脑和思想里的时候,当然,我指的是你目睹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
“没错,斯内普告诉过我。”哈利咕哝着说。
“是斯内普教授,哈利,”邓布利多小声纠正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不是由我来对你说明这件事情?为什么我没有亲自教你大脑封闭术?为什么我甚至几个月来都不看你一眼呢?”
哈利抬起眼睛,看到邓布利多此时一脸的忧伤和疲惫。
“是的,”哈利喃喃地说,“是的,我想过。”
“你看,”邓布利多继续往下说,“伏地魔打算进入你的头脑,控制并误导你的思想,我相信他是在不久前才有这个想法的,我不想让他这种愿望变得更强烈。我相信如果他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前,比起校长与学生之间应有的关系要亲密得多,他就会抓住这个可乘之机,利用你来暗中监视我。我担心他会利用你,担心他会设法控制你。哈利,我认为我这样想是对的,伏地魔会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利用你。就在我们仅有的几次见面中,我想我看到了他的影子在你的眼睛后面晃动…”
哈利记起这段时间以来每当他与邓布利多的目光接触时,总是感到自己身体里有条潜伏的蛇苏醒过来,准备发动攻击。
“就像今晚伏地魔所证明的那样,他控制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毁灭我,而是为了毁灭你。就在刚才他暂时控制你的时候,他希望我会为了干掉他而牺牲你。”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哈利无动于衷地听着这些话。如果是在几个月以前,他一定会对这些事情非常感兴趣,可是现在,与失去小天狼星而在心里产生的深深的伤口相比,这些已经毫无意义,无关紧要…“小天狼星告诉我,就在你看到韦斯莱被袭击的那个晚上,你感觉到伏地魔在你的体内苏醒了。我马上意识到我最担心的事情应验了:伏地魔已经知道他可以利用你。为了提高你对伏地魔侵入大脑的防御能力,我安排了斯内普教授来教你大脑封闭术。”
“斯内普教授发现,”邓布利多接着说,“你几个月以来总是梦见神秘事务司的大门。当然,伏地魔自从重新获得了他的躯体之后,就一心想着能够听到预言的内容;所以当他密切注意那道门的时候,你也会同样注意的,尽管你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接着,你看到了被捕前在神秘事务司工作的卢克伍德,看到他正在告诉伏地魔我们早就知道的事情——那就是预言球存放在魔法部里,被重重保护起来了,只有预言涉及到的人才可以把它们从架子上取下来,而不会受到痛苦的折磨。正是因为这样,要么是伏地魔冒着最终暴露的危险自己到魔法部去——要么就是由你来为他做这件事。所以掌握大脑封闭术成了你的当务之急。”
“但是,我没有掌握。”哈利嘟哝着。他声音很大,想用这种办法缓解内心沉重的罪恶感:坦白地说出来一定可以减轻一些堆积在心头的可怕压力。“我没有练习,我没有放在心上,我是能够不让自己总做这个梦的,赫敏也一直提醒我。如果我做到了,他就无法告诉我该去哪儿,还有——小天狼星也就不会——小天狼星也就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