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符咒是做什么的？”秦若扭过头问。
屋子中央，赤井一身白衣横着漂浮在空中，身底下一根钢丝托着，像古墓里的小龙女。
“在不伤害肉身的前提下消减人的魂魄。”赤井没有动，只有清冷的声音传过来，“天神创造人类的时候给他们加了保护结界，防止邪魔入侵，也防止魂魄溃散。”
“那是要做什么？”秦若听得一头雾水，“魂魄没有了留着一个完整的躯壳有什么用？”
如身为法师竟然问这么幼稚的问题，赤井嗤笑：“将罐子里面的东西腾出来干什么？当然是为了装新的东西进去。”
秦若如遭雷劈。
穆怀消减她的魂魄不是为了杀她，而是为了夺得她的身体为他用。要做什么呢？很容易就想到了。
秦婉词和秦婉歌的魂魄还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呢。想要恢复两人活着的状态就必须将魂魄分离，其中一个魂魄需要新的容器。所以，是选中她了吗？
难道秦婉诗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被杀死的？拥有血缘关系的容器应该更容易融合吧。穆怀想要救的究竟是秦婉词还是秦婉歌呢。
这混乱的一家子。
“孙妈妈当时毒杀我，该不会也是为了这个吧。”秦若提起了许久不出现的某人，“假设她对秦婉诗忠心为真，那么对我下手也是为了消减我的魂魄夺取肉身，给秦婉诗的复生做容器。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想到自己可能从头到尾被利用，秦若欲哭无泪。
“要不然你以为呢。”赤井终于动了动，侧过身看她，“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太相信那只鬼。”
“跟她无关吧。”一提及鬼女，秦若本能护短，“那是孙妈妈一人的谋划，鬼女肯定不知情。当初提醒我防备孙妈妈的可是鬼女。”
“不示好取得你的信任怎么能站在你的身后，不站在你的身后怎么能在最关键的时候捅你一刀让你连防备都做不了呢。”秦若明摆着心里明白嘴上硬，赤井却不肯看脸色非一榔头拆了秦若最后的心理屏障，“姓孙的老婆子不懂法术，这种级别极高的符咒和重生书，她怎么可能做到？如果她做不到，她背后的人又是谁？还是你觉得她和穆怀联手了？”
“额？”赤井连环炮一样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将秦若全部的路都给堵死了，逼得她不得不正面迎战这个问题，一时间竟被噎住了。
“鬼女她……法术很低，她也没那个本事做到。”秦若彻底没退路了，最后的死鸭子嘴硬。
“没有本事怎么从我的封印术中逃跑？”没有得到明确的结果，赤井永远不懂得适时收手。
这下子，秦若彻底被噎住了，好久也说不出一句话。
的确如此啊。秦婉诗死亡之后魂魄被一分为二，一半留在了秦家穆怀处置，一半被赤井带走封印在了盒子里面。三年之后鬼女趁着封印松动赤井不备逃走了。之后流浪三百年，穿越时空找到了秦若，并且将她带回到了古代。
因为认识以来鬼女并没有施展过人的法术，还总是胆小如鼠数次由秦若所救，所以秦若自动认为鬼女法力低微，除了自保没有什么本事。穿越的本事是别的鬼帮忙，从赤井那里逃跑纯属运气好。
可是如今想想，有太多的东西经不起推敲了。
她穿越过来见到孙妈妈之后到出现在秦家后花园的这段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那段丢失的记忆去了哪里呢？
“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秦若沉默已经暴露了什么，赤井不肯就此收手，继续火上浇油，“非要把掩盖着的杂草彻底扫除干净，只露出赤裸裸的真相，让秦若不承认不行，“你这几天太消极了。你可不是那种因为看不到结果所以中途放弃的人啊。秦婉诗的魂魄下落不明，你不想办法找出来却只跟穆怀较真，说明了什么呢？”
“说明了什么？”秦若下意识地反问。
“你自己早就知道那是真相，只是不愿意承认，所以将所有的怒火迁移到让你看清楚这一切的穆怀身上，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发泄你的痛苦啊。”鲜血淋漓的真相，赤井亲自撕开展现在了秦若面前。
秦若的心被狠狠震了一下。
反派继续洗脑
“你又胡说了。”震动之后却没有激烈的争论，秦若的眼神黯淡下来，声音也温柔无力，轻轻说了几个字便转身朝里，将被子拉到了头顶，整个身体藏了进去。
黑夜中，赤井盯着那个蚕宝宝一样包裹得严实的的人很久很久，终于放弃，仰面躺回去，闭上了眼睛。
半个时辰之后床上的人从被子里面钻出来，悄悄下了地，赤着脚走出了屋子，轻轻关上门，一直到天亮都没有回来。赤井知道那个人没有走远，只是坐到了院子里，后背贴着墙双臂抱腿头靠在膝盖上，就那么静静地坐了一晚。七月末的夜晚冰凉如水，正好适合此时心乱的她。
她有太多的叹息不想被人听到，有太多的眼泪不想被人听到。
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秦若已经回到了床上，赤井刚下地就看到帐子飞舞，秦若像溺水的人一样胡乱挥舞着手臂。赤井走过去掀起了帐子，秦若挥舞的是受伤的手臂，完好的手臂此刻垫在腰下一副闪了的样子，身体僵直。
“扶一下，不敢动了。”秦若求助。
她昨晚那个姿势坐了大半宿，受凉加上久坐，不复发才有鬼。赤井不知道该骂她还是取笑她，摇了摇头身手将她扶起来。坐起来之后秦若自己活动了几下，总算适应过来，自己站起身走到轮椅上坐下去。
“昨晚睡的好吗？”秦若似乎已经忘记了昨晚的不快，笑容灿烂。
“今晚换你睡钢丝就知道了。”赤井毫不客气抢白，丢下秦若自己出门去了。
“起床气？”秦若的笑容僵住，看着他的背影嘀咕。
在赤井这里吃完早饭之后出门，回自己的屋子转了一圈，大家跟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一边闲聊一边打扫屋子，看到秦若大清早地换了身衣裳回来还无比自然地打招呼，之后便做自己的事情去了。秦若低头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又抬手狠狠捏了自己的脸，确定自己如今在现实不是在梦境。
这些人，一次次用自己的淡定来刷新秦若对秦家这个怪异家族的认知。
在屋子里呆了一会后是在无事可做便又出了门，独自到了杏花林，在丛林掩映下闭上眼睛休息。
“你又干了什么好事？”独处了一盏茶的功夫赤井便找了过来，秦若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了那个声音的主人的确是一张风华绝代的脸而不是别人模仿，也不是幻术欺骗。看清楚之后继续闭上眼睛养神。
“转了一圈听到什么了不得的内容竟然忍不住亲自跑来告诉我？”秦若懒洋洋的。
“你昨晚跟我讲的故事，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刚才看到穆怀出去了，表情不太好。”赤井走到秦若身后，手搭在肩膀上，“没有当事人承认，不是事件见证者，甚至没有能拿得出手的证据，你就敢这么传出去，就不怕冤枉了人家嘛。”
“你不是说大概方向是对的，结果是对的吗？”秦若默认了传言的始作俑者她，也承认了自己的居心，“故事细节有什么重要，谈资而已。就算我传出的是最初最真实的版本，传到后来也会走样，他免不了会担一些虚名——反正他犯下的罪足够死了，多一些少一些也改变不了结果。”
闭上眼睛的女子嘴角一扯，阴郁的笑意浮上来。
“有你最初的样子了。”赤井回想起秦若刚来这里时候整蛊他的情形，不自觉笑了，出言赞赏。
秦若睁开眼睛转过身，对赤井伸出手，郑重：“之前的卖身契，给我吧。”
赤井怔了一下，狐疑：“你还是要为了一个半路认识的人卖掉你一生的自由？”
秦若轻轻咬了咬嘴唇，没说话，眼帘垂下不知道在想什么，很快抬起眼帘目光坚决地看赤井。赤井只好从袖子里面取出了卖身契，连同毛笔和朱砂交到她手上。
秦若却只接了卖身契，展开细细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半晌才出声：“你就不怕我签了卖身契，利用你达成目的之后逃跑吗？这个卖身契能有什么作用？”
她不是这里的人啊。连真正的名字都没说过，到时候跑路了赤井岂不是鸡飞蛋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