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关上的瞬间,叶闻流咧着嘴,扬高了声音喊道:“是,师尊。”
禅坐到第五日,叶闻流已经饿得摇摇欲坠。以往禅坐,师尊多少都会允许自己吃些东西,这回连东西都不许吃,想来是真的气急了。
叶闻流撑着眼皮,盯着寒池上头缠绕的雾气,目光涣散。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乙莫年无声无息出现在叶闻流面前。他垂着眼,冷俊的脸上隔了层疲惫之色。
“师尊……”叶闻流浑身无力还不忘咧着嘴扯出个不怎么端正的笑,“师尊,徒儿没有错……也……不会认错……”
半晌,周遭没了动静。叶闻流以为乙莫年走了,他托着沉甸甸的脑袋艰难抬起头,乙莫年还在。叶闻流扯着早就僵掉的面皮笑了笑,话说得十分气人:“师尊不会因为同徒儿有了一个月的床,第。之,欢,就……”他十分轻挑地笑了笑,话里话外全无半分敬意,“就离不开徒儿了吧……”
乙莫年薄唇紧紧抿在一处,不说话。
“呵……”身上一片酸软,叶闻流强撑着一脸嘲讽的笑,“师尊这样瞧着徒儿,莫不是习惯了徒儿的服侍,今夜想再同徒儿来个颠,龙,倒,凤不成?”
乙莫年冷眉冷眼,周身散发出一股子骇人的寒意。
“也无妨……若是师尊想要……徒儿给便是……”叶闻流扬着苍白的唇角,笑里带了几分调笑,“左右不过是睡觉……和谁不一样?”
“住口!”乙莫年冷声喝道,“秽语连篇,粗俗不堪……”
叶闻流踉跄着从地上站起来,径自扑到乙莫年身上,玩味一笑:“师尊,徒儿本就是粗鄙之人。师尊……难道不知道么?”他还在笑,笑得开怀,笑得肆无忌惮,只是笑着笑着眼底竟扬起一片水汽,“徒儿言语粗鄙……胡搅蛮缠……举止莽撞……是个上不了台面的粗人……不如师尊将徒儿逐出无垢天好了……”
“好了。”乙莫年不打算理会叶闻流的胡言乱语,转身离开,“好生在此受罚,五日后本尊便既往不咎。”
叶闻流打了个趔趄,他往前靠了靠,像个糯米团子粘在乙莫年背上:“干嘛不追究?”眼底的泪光越来越亮,叶闻流一只手用力搂住乙莫年,笑得十分戏谑,“师尊,不如今夜徒儿服侍你,可好?”
“放肆!”乙莫年拍开叶闻流的手,径自回了殿中。
殿外,叶闻流笑着落泪,悄无声息。
殿内,乙莫年皱着眉百思不得其解。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为何一夜之间叶闻流竟完全像变了个人一样。
更让他烦躁的是,他竟然不忍心责罚他,更不忍心将他逐出无垢天。
一只手用力扒在门框上,留下木头皲裂的痕迹。
隔日一大早,一个急匆匆的人影慌忙跑进了沐春殿。
“岁华尊!这次真的出大事了!”
殿门由内而外被人打开,乙莫年平静站着,目光清冷:“何事?”
弟子喘着粗气,他擦擦嘴角的血渍,这口气接不上那口气:“岁华尊,您快去看看吧!叶师兄偷了无垢天的禁书还打伤了几十名弟子!他出手极重,现在弟子们伤的伤,晕的晕,实在是惨不忍睹啊!仙翁也已经往禁书阁赶了!”
乙莫年迅速扫了眼寒池边上,没有人。他沉了脸色,目光沉着冰气:“走。”
叶闻流这头抬脚踢飞一名弟子,那边又出拳捶飞一个。弟子们一个个倒下又一个个冲上来。
“叶闻流,你这个叛徒,居然敢偷无垢天的禁书?”
“叛徒?”叶闻流好笑瞧着质问自己的同门,“我入无垢天不过是想取得众人的信任,然后寻机会去禁书阁偷书。既从未真心归入无垢天门下,又何来叛徒一说?”
“你简直是强词夺理!”一同门站出来,义愤填膺道,“你可是岁华尊的首徒!既然成了岁华尊他老人家的首徒便是我无垢天的弟子,如今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自然是背叛师门!”
“就是!”又是一个同门站出来,“曹师兄本来负责看管禁书阁,前几日你同曹师兄动手害他被罚紧闭,我们还以为你是看不惯曹师兄欺软怕硬的做派。现如今看来,不过是存心挑事好借机行窃贼之事罢了。”
“听闻当年那空怨叛徒偷学了禁书上的法术但是没有学全,后来想偷禁书被人发现没能到手。好巧不巧,这回叶闻流也是来偷禁书的,他们莫不是一伙儿的?”
“我看有这可能,让我说上回空怨无声无息就攻上我无垢天一事,十有八九也是叶闻流搞的鬼。”
“不错!这叶闻流分明就是那邪祖的属下!”
“对!叛徒!叛徒!”
叶闻流佯装惊讶捂着嘴:“呀!不好!被你们发现了!这该如何是好?”
“你住口!”乙莫年站在叶闻流面前,冷着一张脸,眉心皱成个半大的疙瘩,“胡说八道。”
叶闻流踢飞一名同门,龇着牙吊儿郎当晃到乙莫年跟前:“师尊,徒儿没有胡说。”他假模假样朝着乙莫年恭恭敬敬行了个晚辈礼,“对不住了!如他们所言,徒儿的确是空怨的属下。”
“你给本尊住口!”乙莫年似是气到了极致,一张脸白得吓人,“你可知同空怨勾结是仙门大过,这种名声要不得,不能儿戏。”
“徒儿自然晓得,可事实就是事实。”叶闻流腾上个邪气的笑,“师尊难道还不明白么?先前为了替邪祖拿到禁书我才勉为其难待在无垢天的,实话跟您说,我对这儿早就腻味了,厌烦了,也早就受够了你的古板无趣。如今,禁书拿到了……”他往前挪出几分,对上乙莫年那双冷冽的眸子,笑得得意,“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乙莫年望着面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嘴角无力动了动,终是没能说出一个字。
“叶师弟,你在说什么啊?”丘浅寒被叶闻流这番言论吓到,“叶师弟,这种话开不得玩笑的。”
“是啊,叶师弟,你若是有什么苦衷,可以同岁华尊讲的,别做傻事。”姚不为推推风烈的肩膀,“风师兄,你快劝劝叶师弟。”
说叶闻流是叛徒这话风烈自是不信的,可是不信归不信,眼下叶闻流赃物在手,又不辩解,他不信也得信。风烈目光复杂瞧着叶闻流:“叶师弟,你若是有什么苦衷直言便是,万不可与整个仙门为敌。”
叶闻流瞥他一眼,表情是十足的厌烦:“够了!我心意已决,断不会轻易更改,你们还是死了那条心吧。”
“是哪个蠢货吵到了我们灵湖的大功臣?”空怨从天而降,落在叶闻流身侧。他稍一动手,将人揽到自己臂弯里,笑得温和,“上回不小心误伤了你,我这心里着实难受,不过好在你安然无事,我便放心了。”
叶闻流刻意往空怨怀中靠了靠,两人关系更显亲密:“无妨。”他从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蓝皮册子,“禁书已经到手,小爷我终于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那好,我们走。”
“慢着!”乙莫年定定望着叶闻流,眸子里似有众多情绪在挣扎拉扯,“禁书和人,都留下!”
空怨扬起个邪魅的笑,一只高等邪灵腾空而出:“既如此,那就要看看你的本事了。”
狂风骤起,邪灵呜咽着冲向众人,空怨趁乱带着叶闻流就走。乙莫年一个法术扔过去,禁书从叶闻流手中滑落。
叶闻流欲伸手去接,寒天一剑刺入叶闻流手臂。他吃痛收手,人被空怨带走。
乙莫年作势要追,姚不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岁华尊!这只邪灵太厉害,弟子们快招架不住了!”
看着身边的弟子一个个倒下,乙莫年迈出去的腿还是僵硬收了回来。
当晚,叶闻流判出无垢天的消息传遍整个仙门。
玄北殿外,尹江春站在乙莫年身后,欲言又止。
“他是叛徒,本尊不信。”乙莫年这话似在自言自语。
“唉……”尹江春长长叹道,“当时首徒试炼,是我暗中相助才让叶闻流通过了试炼。我本觉得他性子活泼,你性子冷清,你两人在一起相处倒也算是互补长短,如此一来有人时常陪你说话,你也没有那么孤单。可谁曾料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