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倦收天对魄如霜,确实只有朋友之情,以及天羌族血仇的愧疚,再无其他,也不曾想,原来自己,也会动心。再次与魄如霜相见时便是刀剑相向,她质问,他坦承,魄如霜做事果然如同她率直的个性,她虽难过,却仍是立下了半个月后的战约。
血仇难解,看向远去的倩影,倦收天只是沉默,他和她,注定做不成知己,只是可惜,做朋友的时间比想象中短暂。魄如霜不擅长掩饰,几乎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犹豫,也看得出她备受情仇煎熬,唯独他不曾。
倦收天也不是很通人情世故,于他而言,情是情,仇是仇,他分得开放得下,却不曾想过魄如霜会历经何等挣扎。而后他听闻原无乡为医治苍,放弃用名剑治疗,而选择以双臂银骠换取导灵盘。
倦收天立即前往南宗见到原无乡,他其实不喜欢别人忽视他的感受,一味的自己付出,就算是原无乡,他也不能只一味的接受。念及山龙说起自己将会被一剑贯体之预言,他做了最后的决定,以天鞘晨曦交换银骠玄解,将抵抗森狱之事托付于原无乡,而后以自己之命,替原无乡担下天羌族血仇。
失去天鞘晨曦后,倦收天与盲人无异,一路询问前往天羌族遗址赴魄如霜战约,他一心求死了结血仇,甚至一反常态出言挑衅。魄如霜眼见至亲为复仇历经磨难手下剑招不曾放软,她曾真的,想要一心复仇的。
不得不说魄如霜真的很厉害,她的剑招让倦收天惊艳,更惊叹,如果没有天羌族之仇,他们也许会是朋友,彼时,也仍只是朋友。察觉到倦收天的异常,剑势却难收,果然如预言一般,一剑贯体,然失去了名剑的倦收天,不曾看见魄如霜的惊慌失措,失去意识的瞬间,脸上依稀溅上一点温热。
再度转醒,是一间简单的房间,他伤势沉重,不得不依靠轮椅行动,魄如霜在最后,将剑偏移心口两寸,她只是反复说不愿胜之不武。如果名剑仍在,只靠着北斗指引,他应该也能看得出她的逞强,她的情意,只可惜,他始终不曾得见那双盛满爱意的眼眸。
魄如霜有些大咧,其实并不擅长照顾病人,煎药也时常慌张,好在倦收天看不见,武功高强的人,会对掌握火候这件事情犯难。几日相处,倦收天心中堆积更多的,仍是愧疚,魄如霜为他造假墓,欺瞒至亲,这对他来说,就像原无乡擅自用银骠玄解去换道盘一样,让他有些难以接受。
也许就是这一点偏差,导致后来的种种错过,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他就把亏欠放在了所有的感情之前,所以才会有他日后该承受的痛苦。魄如霜大胆的言明了自己的心意,对她只有朋友之情,灭族愧疚的倦收天,除了拒绝不做他想。
☆、阴错阳差
他提起蒲公英的旧事,这本来是私事,也本来跟他拒绝魄如霜这件事没有多大关系,但他却选择说了出来。也许是想让魄如霜知难而退,也许是情景使然,想让她明白自己无心于此,不曾动情,也并不懂情。
魄如霜并没有为难他,只道:“你放心,我不会自杀。”语气坚定,眼神希冀。她坦诚得让倦收天沉默,这时候,她大概还心存一些幻想,也会开什么共织美好未来的玩笑话,倦收天无言,也唯有沉默。
魄如霜为他伤势奔波,百里定势闯进来的时候,倦收天更多的是解脱,他有些固执的觉得唯有自己的死,才能真正了结这段血仇。然而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想要了结,此时他并未深思,是为什么呢?其实有一点点,不想看到魄如霜陷入两难之地。
然而命运终究还是这样安排了,匆匆赶回的魄如霜眼见倦收天危难,以剑气打断百里定势的铜剑,谁也不曾想到,那把剑竟然与百里定势性命相连,剑断人亡。倦收天听出魄如霜的急切与痛苦,也听出了她内心的自责,他让魄如霜再度受到了伤害,比之灭族更难消除的伤害。
魄如霜将百里安葬在天羌族故地,相隔太远听不真实魄如霜到底说了什么,他凝眉沉思许久,在听到魄如霜回归时仓促的步伐却平静的语调时做下了决定。魄如霜推着他回去,一路上,向来爱调笑他的人显得过于安静,倦收天问她是否有剑,她不解,给了一把刀给他。
他接过刀想要以命相抵,却听见魄如霜惊慌失措的声音:“你又能做什么?”她打落他手中的刀,隐忍的情绪终于在这一瞬间爆发:“你不会觉得自己太自私吗?我们之间,已存在了太多的不应该,你不应该杀天羌族,不应该破我的冰封,不应该扶住我,而我,也不应该救你,不应该爱上你,更不应该杀了我的大哥!”
她情绪激动,倦收天无言听着,心中却对那一句不应该爱上你而有点耿耿于怀,她对他,确实情深似海。她第一次大胆的扑进他怀中,泪眼婆娑:“为何人世是如此悲痛!如此荒谬!倦收天,你说啊!你说啊!”
她也是第一次如此失态:“你竟然在我最沉痛,最绝望的时候,想要结束自己的性命,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倦收天,你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虽然魄如霜之前总是会趁机调戏,却不曾与他如此亲密的接触过,这还是第一次,她从不曾趁他受伤做出什么出格之事。
倦收天第一次听见她哭泣,声声质问,唯有无言,她哭得无助又绝望,他抬手轻唤:“魄如霜。”却在千般思虑后,又收回了手。既然已经走到这样的局面,他有何必再做这些无谓之事,惹得魄如霜更加纠结,她本是个直率的人,却总是因为他,变得优柔寡断。
不能回应,无法回应,是因为彼此的仇?还是因为心中的那道伤痕不曾治愈?或者,他从不知道什么是爱。没有完成的拥抱,成了倦收天此生最大的遗憾,每每回想,都会心头一颤。
发泄过后,魄如霜道:“放心吧,我是一个不会把悲伤背负在身上的人。”状似轻快的语气,却掩不住她颤动的心绪。倦收天似想要再说些什么,却因突变的局势住了口,慕峥嵘围杀,魄如霜提剑相护,他五感紊乱恐误伤魄如霜只好任她安排。
乱战之中他不幸被玄嚣所擒,玄嚣要魄如霜以天罗子交换,他有些担心魄如霜的安危,毕竟说太岁不是易与之人。然而玄灭欲借倦收天之手除去玄嚣,选择放他回归,他目不能视物,只能凭着依稀的感觉离开葬天关。
中途却被慕峥嵘发现,关键时刻,照世明灯现身,将他回到黑暗道,却忽然听闻一声带着焦急的呼唤:“倦收天。”他愣了愣:“魄如霜,你怎么会来这里?”听闻他出声,魄如霜的声音放心了两分:“别紧张,也不用出来,你好好休养就可以了。”
不知道是不是得知她无恙,也染上了她的轻快,他破天荒的幽默了一次:“我没说要出去。”魄如霜显然愣了愣,而后也同样开起了玩笑:“想不到玄嚣会放你离开,莫非你真有这种魅力,让你所有的仇敌都能饶你一命?”
倦收天收起这仅此一次的幽默:“现在你相信吉人自有天相了。”魄如霜欢快的声音传来:“不相信,我们之间存在的,不是天相与吉人,而是感情与,你认为是什么人?”听见她的轻笑,倦收天却答得过于正经:“恩人。”
魄如霜意外的不再执拗的纠正这个问题,提出帮助天罗子对抗玄嚣来报答恩情,倦收天自然不会拒绝这个能够回报恩情的机会。魄如霜除了在他与天羌族之间纠结不定之外,其余时候仍是十分的豪爽:“那我去找医治你的方法。”
倦收天不是执着的人:“我的双眼药石罔效。”他试过,治不好,便不再试。魄如霜却笑言:“没试过怎么知道?你等我就是了。”临走前,倦收天心中忽然有些不安,于是在魄如霜离开前,他还是出声提醒:“那,小心。”
☆、代价
魄如霜似乎十分高兴,不过是一句叮嘱,虽然他从不曾这样忧心过原无乡以外的人。数日不曾听闻魄如霜的消息,倦收天稍有一丝不宁,而后魄如霜却突然脚步踉跄奔至黑暗道,倦收天听到她凌乱步伐心中微急迎了出去,竟忘了照世明灯叮嘱他不能轻易出黑暗道。
魄如霜将名剑交给他,靠着名剑北斗指引,他依稀感应出她神色焦急,原本白皙的肤色如今竟有些惨白。不知她用何种代价换回了名剑,倦收天只觉得她有些不对,但听她说慕峥嵘拦阻她送剑,原无乡为救她情况紧急,于是尚未来得及关切一声,他只道了声:“你在此地等我。”便匆匆赶往帮助原无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