璋俨也不客气,拿着糖葫芦便咬了一口:“那是,我同五哥,一母同胞,谁跟谁啊……”转眼一看,凝香同凝霜站在门外窃窃私语,他嚷道:“凝香,你们在嘀咕我什么?要说便到我面前来说。”
凝香皱起鼻子,朝他“哼”了一下。凝霜笑着进屋来:“没敢嘀咕您……我们只是在想豫王方才的话,除了您和睿王……恭王和肃王,今日可会来么?”
“来、来,”璋俨嘴里塞得满满的,咕囔着说道,“二哥和二嫂来了,就行了。他们肃王府的人,最好别来,我也不想见。”
“哎哎哎……”凝香迈步进来,皱着眉叉着腰,“说谁呢?肃王府的人怎么了?我们难道不是肃王府的人了么?”
璋俨拼命嚼了嚼嘴里的山楂,咽了下去,才笑着道:“你们算什么肃王府的人?早晚都跟着青鸟搬到五哥那里。我是说……他们那些皇后身边的人,都不是好东西。”
“豫王……说谁不是好东西?”屋外忽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
众人顿时都吃了一惊,一起转头朝外望去,只见外面院子里,正站了一个衣着清贵的美貌女子。
她看着璋俨,目光很犀利,也让人很不舒服。
凝霜瞧了云瑾一眼,笑着迎了出去:“原来是肃王妃来了,快请里面坐。”
可肃王妃身形纹丝未动,只是放眼扫视着这院子:“今日宫里有人传话,叫我来御六阁,还不许带着婢女。我正在想是谁,这是有什么大事?”她的目光在云瑾身上一扫而过,又盯在了璋俨的身上:“敢问豫王,这话是睿王教的?还是兰贵妃教的?”
“我……”璋俨支支吾吾的,心一横将糖葫芦往桌上一拍,正要说话。云瑾急忙拉住了他,笑道:“豫王年幼,一时言语无状,还请肃王妃海涵。”
“正是年幼,才不晓得遮掩,才要查出这幕后主使之人,”肃王妃说着,缓缓走上前来,要拉璋俨的手,“不如我们到皇后面前再理论?”
皇后与兰贵妃一向不对付,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皇子年幼,私下诽谤皇后,本可大可小。可按着肃王妃这咄咄逼人的样子,若是真到了皇后面前,只怕不会让璋俨好过。
云瑾猜不透肃王妃今日言行的缘由,只怕是因为自己连累了璋俨。她拦身到了璋俨面前:“方才的事,只怕是有误会。肃王妃不如……”她笑了笑:“等到睿王来了,再做计较……”
“说出口的话,如泼出去的水,”肃王妃冷笑道,“难道睿王来了,便不一样了么?”
“五弟已经来了吗?”院门旁转过两条身影,婉慧和明南走了进来。
婉慧站到云瑾身边,伸指戳了戳璋俨的头。明南对着璋俨笑骂道:“是不是你又皮痒讨打了?”云瑾见两人来了,心里微微舒了一口气。
明南笑道:“六弟,给肃王妃行个礼赔个罪。”又转身对着肃王妃道:“肃王妃大人不记小人过,何必同璋俨这小子一般见识呢?”
有恭王居中调停,想来只要璋俨好好道个歉,这事情肃王妃不想过去也只能揭过去。肃王妃淡淡笑了笑,也不说话。可没料到这璋俨的性子却是十分的倔强,冷着脸一动不动,也不开腔。正僵持着,只听有人大声道:“青鸟……”
“五哥……”云瑾心里顿时松了下来。诩俨大步走上前来,云瑾侧身一让,他便站在了她方才站着的位置。
可他谁都没看,却垂头在看云瑾手里的荷包,笑道:“快绣好了……”
云瑾这才想起方才自己着急,竟然连手里的针线都未曾放下。诩俨取过荷包,同明南笑道:“二哥,我前两日叫青鸟给我做个荷包,你瞧……”
不待明南说话,璋俨立刻也笑了,插话道:“青鸟姐姐,不不不……五嫂,我也要一个。”
“你要荷包做什么?”诩俨劈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璋俨急了,嚷起来:“那你要荷包做什么?”
诩俨笑道:“我让她在荷包上绣上我们两人的名字,我放在怀里,那你也想要吗?”
璋俨愣了一愣,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两人嬉皮笑脸的,嬉笑怒骂间,全不把肃王妃放在眼里。
云瑾狠狠瞪了诩俨一眼,却又忍不住微微笑了。
她只望着诩俨在笑,都没留意到又有一个人自院外进了来。
在默默地看着她。
日光洒在葡萄架上,枝叶间是细碎的光线。云瑾就站一旁,日光照着她的脸,她的眼睛。
她好像比那一夜更好看了。
仍是青衣裙、桃木簪,脖子上还挂着那条金链子。
长长的裙子衬得她的腰很妖娆,风姿很迷人。举手投足间,是她从未曾有过的几许温柔之态。
有了心上人的姑娘,终归是同从前不一样的。
他微微一哂,却看到她猝然回顾,两人目光相对,他心头又自一跳,可她立刻转过了身。她又在看着诩俨笑,笑得更甜。
一片葡萄叶子,飘飘自树梢落下,几乎要落到她如云的柔发上,可她却浑如未觉。
是真的未曾见到,还是故意装作不见?
“三哥,你来了。”诩俨先招呼了他。衡俨缓缓地走了上来,望着肃王妃,皱起眉头,沉声道:“怎么回事?”
“没什么,没什么,”明南连忙笑着打圆场,“一场误会……”
“三哥,”诩俨又打断了明南,“父皇今日叫我们兄弟几人自己好好聚一聚。我本想着去年我们几人在御六阁下棋,父皇见了很是欢喜……便叫你们都来青鸟这里。她伤还未完全好,不好多出门。我本想大家在这里,只叙兄弟之情,能聚得一刻也是一刻,叫青鸟也热闹些。”
衡俨叹了一口气,微微颔首:“你做的很好。”
诩俨横目一瞟肃王妃,冷笑道:“可我没想到,三嫂想三哥之所想,非要将咱们在外面的事情扯到这里来,叫青鸟难做……”他面色一沉,眉眼之间,立刻笼罩了一层寒霜。
“外面有什么事情?”婉慧听得糊涂,忍不住问了一声。明南轻叹了一声,朝她摆了摆手。云瑾抬头看着众人,神色之间愣了一愣,垂下头去,凝思起来。
“我看如今除了云姑娘,睿王谁都不放在眼里了……”肃王妃也冷笑道。衡俨皱眉看了她一眼,轻轻一推,将肃王妃揽到了身后,淡淡道:“是采苹小题大做,不该叫青鸟为难。”
“到也没什么为难的,”诩俨反而笑道,“三嫂要与三哥同心同德,难道青鸟对我不是么?”他瞥了一眼云瑾,上前一步,和衡俨面对着面,目光冷然,扬声道:“青鸟,若是我同三哥闹起来,你帮谁?”他双眉高高扬起,那双总是隐含笑意的桃花眼一冷下来,整个人不由得都生出一种冷削之意。
院子里一下子静了。
只有夏日午后的蝉鸣声,吱吱的叫。
夏日明明还有点尾巴,可御六阁的深秋,仿佛已经早早的来了。。
云瑾站诩俨身侧,抬头看着他,神情出乎意外地平静。她淡然道:“若是你有了过不去的难关,我自然要帮你。”
诩俨缓缓垂头,看着云瑾,心中突地生出一阵温暖之意。云瑾不闪不躲,仰首与他四目相对。
他看她的目光很多情,而她看着他的时候,眼波更温柔。
“唉……”明南缓缓走开到一旁,背对着众人,仰天长长地叹息一声,也不知是为了什么在惋惜。婉慧一脸不解地瞪着他。
诩俨对着衡俨及肃王妃,朗笑道:“三哥、三嫂,今日是我一时糊涂做错了事。不过再过上十日,我的睿王府便落成了。到时青鸟就搬到我那里,三嫂再不必操心;咱们兄弟就此,也不必再聚了。”
婉彗听得似明不明,有些恍然、也有些糊涂。她惊讶地瞧瞧云瑾、诩俨,又看看衡俨,也跟着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衡俨淡淡点了点头,长喟一声,径自转身缓缓向外走去。肃王妃陪在他身旁,可他的背影,只拖着他自己长长的影子,瞧起来很沉重、很寂寥。
他本就是个寂寞了多年的人。
云瑾却全没有注意到这些,她只是凝视着诩俨。他来的时候,云瑾没有看到他;他走的时候,云瑾似乎也没留意到他。
她的嘴角微微挂着笑,看来很动人。
只有真的将心交给一个人的时候,她才会笑得这么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