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在这种平衡中,达成自己的目的。
这件事忍下来,确实比惩罚他们要好。但最重要的还是不能让这些文章真的影响到百姓。
不说公孙羊,其实霍将军在边境百姓中口碑很好,那些百姓才是北伐最大的受益者,而霍屹经常带着成群的匈奴俘虏和牛羊路过,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如今那些马匪被霍将军撵着四处跑的场景也很有趣,边郡的人们渐渐回到了以前的生活之中。当他们得知了那篇文章之后,反而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上面在讲些什么东西。
陶嘉木见皇帝陛下为这事烦恼,便出主意说:“流言如同泛滥的河水,堵不如疏,与此强行制止流言的传播,不如用正确的言论引导百姓。”
周镇偊瞥了他一眼,陶嘉木有些忐忑,毕竟皇帝向来不喜欢采纳他的意见。
“他们能写,我们也能写。”陶嘉木补充了一句:“臣自认为写文章写得比他们好。”
“你一个人,写得过他们吗?”周镇偊问。
陶嘉木拍了拍胸脯,想说自己舌战群儒没有问题,就听周镇偊自己琢磨了一个新想法:“光你不行,应该将天下有志之士尽数归于长安。”
陶嘉木本以为皇上是要再次颁布《求贤令》,就听他说:“夏王朝之前,有太学一说,不过在夏王朝被废除了。”
陶嘉木试探道:“陛下,要兴办太学?”
第六十一章 长安龙凤
太学以前是朝廷所属的最高学府, 在夏王朝的时候被废除了,如今周镇偊准备再建太学,是可行的。
以前的太学弟子多是皇室和贵族子弟,周镇偊准备先试点, 之后再放大招生范围。
尚书台的人很快便拟好了诏书, 称陛下将兴太学, 置明师,以养天下之士。且设陶嘉木为博士, 任教授专门讲授课程, 除了他之外当然还有另外四人,陶嘉木为总博士,地位最高。
陶嘉木一时非常感动, 这是一个位不高权不重但影响力及其深远的职位,非常适合陶嘉木,他终于能通过这种方式传达自己的理念。而且陛下愿意让他来教导这种关系大越未来命脉的弟子,也表明了皇帝对他的重视和信任。
还是霍屹看得明白啊……陶嘉木心想。
不过周镇偊还是对课程内容有所要求, 必然不能让他们想讲什么就讲什么,主要讲授内容还是儒家经典,下午还有骑射这些基本课程。太学招收的弟子为两千石以上官员及各地侯王的子弟,年龄为八至十五岁。
无论男女。
这是个强制性的措施, 并没有什么自愿不自愿的,只要这个年龄阶段的必须来。
为了经营太学,元鼎帝亲自访雅儒,采求经典阙文,四方学士云会长安。之前因为之前种种举措不满元鼎帝的读书人们也纷纷放下芥蒂, 争先恐后赶往长安希望能被选中,自然就顾不得再搞那篇阴阳怪气的文章了。
之前的谶纬之乱, 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化解掉。元鼎帝及其擅长打一棒再给个甜枣,再打一棒,拴个胡萝卜引诱那匹精疲力竭的驴。
尽管如此,陶嘉木还是写了篇文章澄清了谣言,虽然也没多少人关注了。顶多是因为他优秀的文字编排而在小范围学士中相互传阅抄写,流传开来。
太学的筹办时间还挺长,周镇偊没在长安城再新修一栋建筑物,而是直接将紫微宫内的一个宫殿长十丈,宽三丈的讲堂。又开了一扇小门,以后太学生可直接从此地进入讲堂,而小门外面是一条偏僻的街道,直通长安城主干道。
这样做的主要原因当然是为了省钱。
这个消息飞快地传往了大越各地,自从尚书台建立之后,有督察百官行政的作用,官僚办事速度确实快了很多。
周镇偊是七皇子,前面还有四个哥哥和两个姐姐,其中太子早年被罢黜,后来又出“意外”死了。三皇子叛乱逃离大越,此时盘踞在南方一个偏僻的地方。另外还有两个哥哥,周镇偊为他们安排了封地,一直没什么大动静。
周镇偊借着太学这事,给藏匿在南边的三皇子送了封信,表明愿意和解,将恢复他王爷的封号,将那块地盘直接分封给他也行,不过三皇子也需要将自己的次子送到长安城进入太学。
三皇子名叫周宏,有五个孩子,长子已经十六岁了,是在长安城生的,次子十二岁,还有几个在南方生的孩子。
收到这封信之后,周宏立刻找来自己信任的门客刘黯前来商议。
周宏在长安就养了很多门客,号称门客三千,这是向来就有的名士风度,越云帝倒是没管这件事。后来他想强夺皇位被压下来了,有很多门客望风而逃,刘黯却一直跟在他身边,从长安到南方,刘黯一直忠心耿耿,周宏也十分看重他的意见。
没错,当初拥兵起事就是刘黯的意见,二皇子是个废物,越云帝也没打算按顺序选三皇子周宏登基,而是直接看中了一向不显山露水的周镇偊。刘黯认为趁周镇偊羽翼未丰,皇帝又病重,三皇子应该把握最好的时机……当时三皇子稍作犹豫,拖延了那么一下,就被反应过来的周镇偊飞快地按下去了。
两相比较,周镇偊确实比三皇子更加果决,刘黯觉得如果当时站在三皇子那个位置上的是周镇偊的话,绝对不会有任何问题。当然他也只是想想,毕竟对他有恩的是三皇子。
如今三皇子周宏拿着皇帝这封诏书来找刘黯,问他的意见。
刘黯看完之后,叹息说:“答应他吧。”
周宏皱起眉,收回了信捏在手上,如同捏的是当今圣上的脖子一样。他左右转了几圈,内心十分挣扎,片刻后期期艾艾地问道:“刘叔,此时起事,还有机会吗?”
刘黯知道他一直没有放弃那个皇位。
周宏手上有几个融合了阴阳学派的儒学家,他好养门客,那些另类的不受欢迎的儒士有着和他一样的气质,说难听点叫丧家之犬。雪灾降临的时候,那几个儒士便给周宏出了主意,让他借这件事谴责当今陛下,日后如果起事,也有理有据,可以说是顺天意而为。
周宏当时就听得高兴了,连忙让他们去做这件事。那几个儒士毕竟自身威望不够,他们商议了一下之后,便找上了高恭知那批人。两方虽然以前互相看不顺眼,但有了共同的敌人,他们就是最好的朋友。两相合计之下,除了借雪灾一事批判陛下,高恭知他们还把霍屹和公孙羊顺带上了。
刘黯一直不支持周宏的举措,这事周宏也没和他商量,就自己决定了。刘黯认为,当初的三皇子不是周镇偊的对手,如今缩居一方的周宏更不是元鼎帝的对手了。
他看着周宏微弯的脊背和不安的面容,道:“主人,元鼎帝手下还有霍屹这员大将啊。”
周宏打了个哆嗦。
他对霍屹是有畏惧之心的。在很久以前,霍屹去宫中当周镇偊的侍读,那时候霍屹比他年龄小一些,但长得极为挺拔,骑射剑术堪称一绝,甚至到达了碾压的地步。不管是谁和当时的霍屹站在一起,都会显得逊色几分。即使周宏当时是三皇子,可他和霍屹同时出现的时候,宫女们还是会不由自主地看向霍屹,面红心跳。
面对周镇偊,那时候的周宏也采取了一些手段,大部分都是霍屹若有如无地挡回去了。周宏虽然气,但也无可奈何,那时候他就觉得霍屹和他们这些同年龄阶段的少年人不一样,霍屹的实力和想法超越了年龄的限制。
简单来说,就是多少有点“别人家孩子”的意思。
后来霍丰年出事,周宏还松了口气,如果霍屹顺风顺水的走下去,真不知道会到达什么样的高度。
当然,如果他取得皇位,任何人都只是他的下臣罢了。
而如今霍屹的战绩屡次传到周宏耳朵里,他心里那种莫名其妙的畏惧感再度涌上心头,因此迟迟不敢骑兵造反。
周宏仰望着北方长安城的方向,喟叹道:“那个位置,本来应该是我的啊。要是我能登上帝位,如何怎么会委屈刘叔屈居于此地呢。”
他这话说的十分真心,刘黯一时眼睛也有些热。
“难道真的没有办法了吗?”周宏恳切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