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屹小心翼翼地说:“秋鸿光有时候也会这样叫……”
怎么又是他, 周镇偊啧了一声,这个称呼他还以为是他独享的呢,其实他也是乱七八糟想到什么就叫什么的, 就像他面对霍屹的时候,也是朕或者我随便用的。
“以后我还是叫你霍卿吧。”周镇偊非常满意:“除了我,还有谁能叫你霍卿呢。”
霍屹微笑:“陛下你开心就好。”
这次作战,除了备受瞩目的霍屹和秋鸿光之外, 李封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他回来之后,被李仪大肆赞扬了一番,李仪问他上战场的感觉怎么样,李封说:“为国效力, 虽死不悔。”
李仪拍了拍他的肩,说:“你始终要记得,自己在为什么而战。”
之后李封就去拜访陈梦鹤,他和陈梦鹤聊了很久,越发为陈梦鹤感到可惜。
如果陈梦鹤不是受那双腿所累, 现在也必然能在大堂之上侃侃而谈,步入大众的视野。他有一个当太傅的父亲, 家学渊源深厚,本应该前途无量的。
但大越有规矩,身体残缺之人无法任官,更无法上战场。当初慕容安丞相摔断了腿,虽然没死,但也因此顺利辞去了丞相之位。
再之后,他就去见了霍灵月。
去之前,李海提醒他,让他带上礼物。
李封转来转去,诚恳地问:“哥,我此战最大的收获,就是匈奴单于的舅舅,我能把他耳朵割下来送给小月吗?”
“你是想让霍家姑娘从此跟你断绝关系吗!”李海痛心疾首地说:“送花啊!”
冬天开的花很少,李家夫人笑眯眯为他折了一支玉兰。李封去之前还彻底将自己清洗了一遍,他换好衣服出来之后,问李海:“我身上是不是有股血腥味?”
“打仗的人,身上没有血腥味怎么震住别人。”李海勉为其难地帮他闻了闻:“行了行了,你这洗的都脱层皮了,拿着玉兰花去吧。”
他们一家人都知道李封喜欢霍灵月,虽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但这个年龄的少年,心里在想什么总是很容易被看穿的。
李封要走的时候,李海揽住他肩膀,说:“弟弟,努力把霍家姑娘娶回来吧!”
李家夫人在窗边修剪着花枝,闻言道:“封儿配小月姑娘,高攀了吧。”
“我弟弟前途不可限量好吗!”李海十分不服气:“我看匈奴,最后还得是我弟弟赶出去的。”
李家夫人微微一笑,李海脸色红透了,他根本没想到那么远的地方,现在只不过是少年知慕少艾的情思罢了。
当李封穿着一身修身长袍,手里拿着玉兰花出现在霍府大门的时候,霍灵月出来接他,口里念叨道:“你怎么现在才来找我啊,不是回来好久了嘛?我去找你,他们还说你不在家。”
“还有点事要处理。”李封挠了挠头,捏着玉兰花,也没有送出去。
其实是他回来之后,心里出现了一点问题。
从夏季出兵,到冬天回来,除了赶路就是打仗,又有秋鸿光那几位疯狂的一战,李封已经完全适应了战场的环境,骨肉里都刻上了军队的习惯和规矩。那些锋利的冰刃和温热的血,毫不留情的杀戮,战场是个与正常社会相反的地方,在国法之中,杀人是重罪,杀人须偿命。
但在战场上,杀人确实功勋,杀的越多,功劳越大。
李封回来之后,做了几天噩梦,后来李海和李仪都开导过他,但收效甚微。于是李封便去找了陈梦鹤谈心,他们聊了很久,不止是关于战场,还有他们本身,谈完之后便慢慢缓过来了。
他这时候才敢来找霍灵月。
霍灵月带他进霍府,李封来过霍府几次,他们先去向霍老夫人见过面,两个人又跑到那个屋檐下面,屋檐下是一张书案和两个座椅,面前是一片花丛,还种着一颗梨树。
屋檐下面还有突出的栏杆,上面放着盆栽和花瓶,花瓶里还插着几枝玉兰。
李封看到那几枝被精心雕饰的玉兰,微微有些吃惊。
霍灵月把朝他伸出手,李封便把自己的玉兰送上去,霍灵月俯身把玉兰插进花瓶之中,又稍微修建了一下。
她一句话都没说,李封反而有点忐忑了。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呢?……她不问我是什么意思吗?
霍灵月直起身,说:“你的战绩都在长安传遍啦,听说你和小秋哥哥带着一千骑兵跑了几千公里,杀了几万个匈奴兵,还杀了军臣单于的爹。”
“没有没有!”李封立刻反驳,也不知道怎么胡传成这样:“他爹早就死了!是军臣单于自己杀的!”
霍灵月笑盈盈地看着他,李封心里一动,随后反应过来,霍灵月怎么可能不知道军臣单于弑父这件事呢,无非是开玩笑罢了。
“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李封小声说,他不是那种会在喜欢的女孩子面前大肆宣扬自己的人,反而更加谨慎,生怕自己的实力对不起别人的期待。
“战场上是怎么样的呢?”霍灵月问他。
李封老老实实道:“很无聊。”
霍灵月要问,李封就给她讲,后来发现霍灵月对霍将军的事最感兴趣,便着重给她讲了霍屹的事。然而他和霍屹在一起的时间很短,只记得霍将军十分温和地安慰过他。
听完之后,霍灵月喃喃道:“我还有两年……”
李封虽然早知道她有上战场的想法,但自己经历过战场之后,反而十分想劝霍灵月打消这个念头。
“可是战场上很危险的……”他这样说出来,也觉得苍白无力,但他发自内心并不想让霍灵月参与进这种事。
霍灵月微微一笑,没有反驳,也没有应承,她有自己的想法。
为了证实自己的可信度,李封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认真地说:“你看,我都受伤了,脖子这里,差点就死了。”
霍灵月哎呀了一声,凑过去拉开他的衣领,确实看到了里面一条粉红色的疤痕。这是新长出来的肉,霍灵月观察了一会,说:“幸好已经恢复了,是箭矢吗?”
李封此时脑子早已经懵住了。
霍灵月靠得太近了,他闻到了一股香味,不是任何花香,很浅,但很好闻。
如果冰会有气味,会是这个味道吗?
他们以前有过更亲密的接触,切磋或者拥抱什么的毫不避讳,但现在李封浑身僵硬,脑子因为过度思考而停滞了。
霍灵月很快又拉开了距离,她说:“我去给你拿点退疤药吧,很好用的。”
李封只好坐在这里,边看着那瓶玉兰花边等她。
花瓶里总共有九朵花,除去他那一朵,就是八朵。
他记得以前来的时候,霍家是不养玉兰的,而被这样修建整齐放在花瓶里,很有可能是别人送的。
谁送的花?
送给谁的?
李封闭上眼睛,回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脚步声响起,李封缓缓睁开眼睛,除了霍灵月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偏偏另外一个人他也很熟悉。
李封站起身行礼,道:“秋将军。”
秋鸿光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长长地哦了一声,随后把他扶起来,说:“这是在霍家,你对我行礼干什么,唉,过来找小月玩啊。”
李封脸色微红,小声道:“就过来看看。”
秋鸿光想起了霍屹的话,霍将军似乎怀疑李封对他家小侄女有其他心思,啊这样说的话……
他这是抓到现场了!
霍灵月把膏药递给李封,问:“小秋哥哥,你来有什么事吗?”
“我有些事想问霍将军来着,但他不在,又去宫里了吗?”秋鸿光摸了摸鼻子,最近霍屹在宫里呆的时间比在霍府还长了。
霍灵月叹了口气,她都见不到自己小叔叔。
“其实正好我也有事找李封。”秋鸿光说:“正好遇见了,就在这儿说了吧。”
李封没想到还和自己有关系,问道:“怎么了,秋将军?”
他叫秋将军,是因为发自内心地尊重。就像秋鸿光其实和霍屹关系已经很近了,但仍然要叫他一声霍将军一样。
并非出于面子上的客气,而是他觉得,只有这种称呼,才配得上霍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