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且车自认为绝对不会被追上,果然过了不久,秋鸿光的队伍就失去了踪迹。呼延且车绝对想不到,秋鸿光是绕过了他这段路程,日夜行军,从旁边赶超到他们前面了。
“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呼延且车低声骂了一句,冷笑道:“他还能追到这里来不成。”
秋鸿光埋伏在沙丘后面,轻轻地摸着自己的刀面,他的长发束在头盔之中,只有一缕落下来,被风缓缓吹拂着,划过他的脸颊,撩在干脆利落的下颌线上。
他其实早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莽撞的斥候。
毕竟,元鼎帝都登基五年了。
呼延且车动了动鼻子,忽然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马的气息。
今天的风很小,但上方仍然能传来各种气息,为他提供信息。
呼延且车挥了挥手,让急速前进的骑兵队慢下来,他生性谨慎多疑,此时看着前方被山丘挤压的道路,忽然生出了一丝疑虑。
但这里不可能再有危险了,因为这里,可是左贤王的地盘。
呼延且车绝不相信秋鸿光能追到这里,因此看到那支举着越字大旗的玄甲骑兵冲下来的时候,他甚至震惊到没有做出反应。
不过长久以来的作战经验还是让他很快回过神来,立刻组织军队排好阵型。
两方兵力数量上虽然有差异,但实力绝对是秋鸿光占了上风。
呼延且车没想打赢他,只想拖时间,派人去通知左贤王,等援军一到,攻势将瞬间逆转。
秋鸿光带着军队从山坡上冲下来,速度一时达到极点,他平平地举起刀,仅仅顺着冲下来的势头,就直接斩掉了一个匈奴的人头。
“杀!!!”
“冲!!”
李封和剩下的骑兵,齐齐冲下去,如同山洪爆发,又或是一记重锤,一把尖刀,尖锐而犀利地撞进匈奴骑兵阵型之中。
“守住!!”呼延且车声嘶力竭地大喊,时刻准备补充兵力,这一切比他想象得更加糟糕,这支大越骑兵杀人太快了!幸好他已经派出了人去通知左贤王。
一场惨烈至极的厮杀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地方进行着,只有天上盘旋的秃鹫目睹了这一切。李封耳边再度响起那些嘶喊声,但此时他不再迷茫,适当的恐惧和紧张只会让他发挥更加出色,那把□□在手中舞得虎虎生威,枪头一甩,便牵引了五六个匈奴,随后枪出如龙,手臂抖落,银白色枪头数点,如梅花般绽放,顷刻间收了几个匈奴的性命。
秋鸿光以前那些手下其实之前不太待见他,年龄小,又是第一次上战场,凭着父亲李仪就可以混个后将军的职位,那是他们得立下无数战功,闯下无数生死关才能爬上去的位置。
而且当初李封表现得并没有多优秀,右贤王也没抓住。
但这段时间以来,跟着李封并将作战,他们却已经大大改观。李封进步太快了,现在几乎完全融入到这支精锐之中,而且他的枪术确实十分卓越,作战时不再是拖后腿的存在,而是一马当先,能够领着兄弟们冲的前锋。有他在背后,骑兵们总是更放心一些的。他们甚至在闲暇时候摸过那把其重无比的□□,李封说他从小就拿这枪练习枪术,现在已经习惯了。
那些骑兵们抢着去抬那把枪,对他更加佩服。
李封心想,唉,我都没机会告诉你们,我的箭术才是最厉害的,救了小月好几次呢。
呼延且车眼见乙方陷入弱势之中,当机立断,决定断尾求生。他刚刚下令,准备调转马头的时候,就听秋鸿光说:“呼延且车,你记不记得你还有个儿子,叫什么老子不记得,只记得他死在我手上,死不瞑目呢!”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秋鸿光在血色的刀光剑影大笑出声,道:“你不为你儿子报仇吗!那个千骑长!”他说的是匈奴语。
呼延且车眼睛发红,登时怒发冲冠,策马朝他冲过来:“是你!”
“就是我!在下大越秋鸿光!”秋鸿光提着长刀,极其顺畅地扬手举刀,血珠顺势而下,他踩在马背上,径直一跃,身影便已经和呼延且车重叠。
“记住我的名字!”
秋鸿光!
雪白的长刀完全嵌入了呼延且车的喉咙,血光冲天,呼延且车瞪着双眼,里面还残留着震惊,愤怒和恐惧。
秋鸿光眼里映着那片血色,嘴角勾着笑意。
他一脚踢开呼延且车的尸体,沉重的尸体轰然落地,回到马背上,大喊道:“匈奴敌首已死!!速速投降!”
“降者不杀!!”
匈奴们茫然地放下手中的武器,大越骑兵也十分讲规矩,只杀那些仍然在反抗的匈奴,很快,这支匈奴兵便彻底投降了。
这一战打完,李封的心脏犹自剧烈跳动,就连手中的重枪都轻了几分。
他骑马走过去,问秋鸿光接下来怎么办。
秋鸿光杀完人之后,虽然刀上还有血,手上还提着呼延且车的脑袋,但已经变成昨天那个让他早点睡的秋鸿光了。
“咱们快跑吧。”秋鸿光认真地说。
李封纳闷:“为什么?”
“因为这里是左贤王的地盘。”秋鸿光把人头挂在马上,说:“快跑吧,他们马上就要来了。”
他一马当先,带着战士们飞快地往回跑。
就在他们离开的前后脚,风中就传来了战马的气息,以及浩浩荡荡的马蹄声。
李封策马冲到他身边,扯着嗓子喊:“你早知道这里是左贤王的地盘?”
秋鸿光说:“知道啊——”
知道又怎么样,他们打快点,左贤王反应不过来的。
李封这时候,才忽然想起秋鸿光对他说过的那句话。
往前追啊,打啊。
原来就这么简单。
他说的都是真实的,往前追,见了就打,但除了他,还有谁能做到呢!
有谁能做到抛下后勤部队去追击呢,还是在这种极容易让人感到恐慌无助的大漠之中。
李封此刻,对秋鸿光佩服至极。因为他发现,秋鸿光某种角度来说,是个非常耿直的人。
他向秋鸿光表达了自己的钦佩,和秋鸿光在一起,他也愿意变得更耿直一些。
秋鸿光却说:“你可千万别跟我学,你学霍将军才是正道。”
李封脱口而出:“你好敬佩霍将军啊。”他说完之后就闭上嘴,这话他本来只是在心里说的。
秋鸿光却不以为意,他坦诚得很:“本来就是啊,霍将军很厉害的。”
李封疑惑地看着他。
“你要说羡慕我不迷路的话,你仔细想想,霍将军也从来不迷路吧。”秋鸿光非常认真地强调说:“而且,霍将军的目光是战略级的,我这是把战术运用到极致而已,但霍将军考虑的是整体。他想像我这么千里奔袭,孤军深入,也是能做到的,但他要主持大军。”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李封,说:“你好好跟霍将军学吧,他愿意教你的。”
此时李封和秋鸿光已经远离左贤王的领地了,他们跑了两天两夜,终于摆脱了左贤王的追击,目前位于一块景色和之前看上去完全没有差异的地方。李封只知道他们在往回走,却不知道究竟走到哪里了。
但秋鸿光知道。
这次回去速度就更快了,秋鸿光带着部队回到军营之中,他走的时候带着一千骑兵,还把李封提溜上了,回来的时候,却有一千五部队,好多人的马上,都挂着人头。
李海之前还因为李封不见了焦虑不安,他去找霍屹,霍屹只让他放心。此时见秋鸿光带着李封回来,才长长地出了口气。
李封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了。
他和那群骑兵之间的氛围极为融洽,身上也带了更多的血性和凶煞之气。见了李海之后,李封欢呼一声,放下□□过来紧紧地抱住他。
“哥,你都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李封指着后面的人头,说:“那是军臣单于的舅舅,我杀的!”
李海拍了拍他的背,自己这个弟弟,以前其实是个闷葫芦,心里藏着挺多事,但不愿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