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秦无涯也回神了几分,正想起身,却见唐叶心伸出手,轻轻地捧住了他的脸。
唐叶心微微侧着头,像是在确认他的身份。从脸颊摸上额头,再慢慢地往下,从眉骨到眼睫、鼻梁到鼻尖,最后轻轻勾勒着他的嘴唇,终于好像认出了他,浅浅一笑。
这一笑罢了,她听到秦无涯低声地骂了一句:“去他的规矩。”
唐叶心皱着眉说:“不可以骂人。”
秦无涯点了点头,随后便吻了上去。
他将唐叶心压在身下,看着她被蒙着眼,脸上略显不安的样子,心里那一团火噌地烧了起来。他埋下头,从她的额头到嘴唇,耳尖到锁骨,全部光顾了一遍。
唐叶心虽然看不见,却好像知道是他,她没有反抗也没有惊慌,只是有些手足无措。情至浓时,她沉溺在对方给予的一片温柔里,脸上带有几分无助和娇弱的潮红。
秦无涯第一次知道一根腰带也可以夺去一个人全部的理智。他的目光每每落在唐叶心微张的嘴唇上,便要低头亲吻一次,好像那是一处沙漠里的甘泉,在为口干舌燥的他续命。
次日天明,朝阳初上,缱绻的微风拂过河岸的柳梢,丝丝缕缕的香气从早茶摊飘散出来,钻进青石小巷。
唐叶心醒来时只觉得浑身酸软,坐在床上发了会儿懵,然后看到凌乱的床上还落着一根秦无涯的腰带,摸了摸脖子,便试着回想昨晚的事。
片刻,房门被人打开。秦无涯一手端着热水,一手端着汤,见她已经醒来,目光飘忽了一瞬,便先把热水端了过来。
秦无涯帮她擦了擦脸,然后又拉过她的手,低着头一丝不苟地帮她擦拭。唐叶心盯了他半晌,说:“你没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秦无涯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又继续帮她擦手,擦完了,抬头坦然地对她说:“你想打几拳都行。”
见他瞬间就承认罪行,唐叶心没好气地说:“你趁人之危,我、我……”
秦无涯伸手抱她,又被她打了几下,不过也是不痛不痒。与其说是生气,倒不如说是撒娇。他心里放心了不少,搂着她说:是我不对,经不起考验。”
唐叶心被他气笑了,在他手背上拍了一巴掌,又心疼地摸了摸,说:“说得好像反而是我在故意为难你似的。”
秦无涯说:“可不是么。”
他不顾唐叶心的拍打,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吻,随后便去拿来干净的衣物帮她换上。
秦无涯没帮女人穿过衣服,有些笨拙。唐叶心一边站着任他发挥,一边百无聊赖地拨动着他腰上的刀。
秦无涯低头看了一眼,说:“你们都说它应该有名字,不如你给它取一个。”
唐叶心顿时来了兴致,想了想,说:“要取一个与我有关的,我是它的女主人。”
秦无涯勾了勾嘴角,没有说话。
唐叶心说:“就叫美人刀吧。”
秦无涯手指一顿,有些为难地说:“可它是把正经的刀……”
唐叶心说:“你的意思是我不正经吗?”
秦无涯移开眼说:“没有。”
唐叶心偷偷地笑了笑,决定不再逗他,对他说:“我没有过去,但曾经也有一个父母给的名字,我不想完全抛弃这个名字。就叫它如影吧。”
秦无涯低声重复了一遍,点了点头:“好,就叫它如影刀。”
柳笛声声,碧波微漾,悄然冬至,为的是来年的春。
而她的四季,终于圆满。
第29章 驯兽师
八月尾,盛夏还有最后的一场燥热,杭州城已经近半个月没有下过雨,焦躁和压抑占据着很多人的内心,城外的地下斗兽场成为人们发泄的第一场所。
此地名为地星府,这里不见天日,没有王法,只有野兽、驯兽师、赌客,还有金子。
梁岐被一身臭汗的人挤得脸色发黑,又碍于朋友楚详的面子,一直忍着没发作。
楚详拉着他往前排挤,说:“你都两年没回来了,不知道现在杭州最新鲜的玩意儿就是这个,今天带你长长眼。”
梁岐被人踩了一脚,正想骂人,又听楚详惊呼一声说:“来了来了!”
只见那楼下巨大的场地上打开了一扇铁门,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后面又接二连三地跟出来三只老虎。
现场群人高呼,热闹不已。梁岐却皱起眉,对楚详说:“他们干什么,没有王法了吗,那可是人命!”
旁边的人都对这二人投来异样的目光。楚详见此急忙抬手宽慰他,还没开口,人群又躁动起来,口哨声穿插其中。
只见那女子逃窜了片刻,一位高大的驯兽师从天而降,对女子不屑地挥挥手让她滚,随后在几只老虎面前呵斥了一阵,又扬了几下鞭子,老虎便安静了下来。
楚详对梁岐说:“看到没有,不会来真的。”
观众显然对这种老套的戏路不满意,对他们很多人来说,老虎和女人单独相处,才是最刺激的画面。
人群立即传来一阵鄙夷不屑之声,甚至有人把手里吃剩的鸡骨头扔了下去,扔的东西多了,难免就砸到了老虎屁股。
渐渐地,三只老虎咧着兽牙,又重新从地上站了起来,围着驯兽师转了一阵。这时人们发现,驯兽师再挥动鞭子,老虎却已经不听他的话了,而是将他视为猎物,团团围住。
斗兽场内,又忽然开启了第二幕追逐战。
这才是看客们想看到的,一瞬间群情激昂,喝彩声一浪高过一浪,也不知他们是想看到驯兽师虎口脱险,还是被老虎当场撕碎。
这时,梁岐却一眼看见刚刚躲在角落的女子走了出来,他发现她赤着脚,衣衫破烂,发丝凌乱,但精神很足,就像是故意办成一副落魄的模样。
刚想完,只见女子抓了把遮住视线的头发,看了眼驯兽师的具体位置,随后拍拍手,朝老虎勾了勾手指。
她与老虎对视,那无疑是一种挑衅。老虎逐渐转移了目标,缓缓地朝她逼了过去。
女子吹了声清脆的口哨,老虎们便犹豫了一下,她又连做了几个手势,慢悠悠地晃到体如筛糠的驯兽师面前,夺走他手里的鞭子,在地上挥打几下,至此,三只老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最后,女子朝驯兽师不屑地挥了挥手,示意让他滚。
原来是一出喜剧。
看客们一边笑一边纷纷鼓掌,也有人对情节不满意的在吐口水,不过按照现场大部分的人反应来看,这两次反转的戏码还是有些效果的。
梁岐越看那场中的女子越觉得眼熟,此时刚好轮到谢幕,只见她撩起头发,带着笑朝看客们鞠了一躬。
梁岐顿时皱起了眉,说:“卯蚩阿芒?”
地星府的热闹是不分昼夜、且几乎没有停歇的。傍晚是七喜班收工回城的时候,班主孟七喜因为今天那一场精彩的驯兽节目,在地星府赚了不少赏钱。
孟七喜一边数钱一边不停地夸阿芒,对她说:“演得不错,演得不错,这点子怎么想出来的?”
阿芒还是那身破破烂烂的衣服,但已经把一头长发高高地扎了起来。她说:“你们汉人有个成语叫抛砖引玉,我就是玉。”
孟七喜高兴得不停点头:“玉玉玉,就数你是玉。其他人都收拾妥了没,回了回了。”
七喜班近二十人,加上拉工具的一共五辆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地回了杭州城内。
阿芒被孟七喜捡回来也才一个月时间,但她很清楚自己已经帮孟七喜赚了不少钱,在七喜班的地位自然也和别人不同。
她虽然天生就与动物有缘,可也不是什么神人。地星府的老虎身上的野性实在太少了,显然是常年生活在笼子里的,否则她也不能在短短几天时间里让它们服从命令。
夜里,阿芒枕着胳膊躺在床上,手上举着孟七喜分给她的一小块金子,指尖摸到金子背面有一个小小的刻字,为“段”,看样子是个姓。
阿芒瘪瘪嘴,心想汉人真奇怪,金子还分你的我的,谁赚到了不就是谁的。
她把金子往枕头底下随手一塞,又翘着光溜溜的脚丫想,要是有狼就好了,她最擅长的还是训狼,一定可以赚更多钱,不过汉人的马戏和杂技节目里似乎很少有狼。
想着想着,她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第二天醒来时,听到门外的大院子里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依稀还有一些陌生人的呵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