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尘窘迫凤鸢以这般嘲讽的语气道出他认错了经书的理由, 又想开口说什么,然而却再次被凤鸢截断:“你是不是又想借机肯定我的话?”
一连两次被凤鸢直接点穿了心思, 一向从容的了尘也难得有些赧然狼狈, 也知道无论他如何解释,凤鸢都不会再相信他,因此也识趣地不再开口讨人厌, 只吃力地躲起凤鸢来。
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毕竟太大, 不过凤鸢话音落下间, 了尘便已是满身狼狈。
陆时非等人见着了尘只是一味闪躲, 完全没有要伤凤鸢的意思,凤鸢却似乎招招致命,不由得面色凝然。
陆时非突然想起此前凤鸢救他时, 分明可以趁势一举击杀那两个邪物,却明显因顾忌着他的安危而住了手。
眼看着凤鸢一剑便要封喉, 电光火石之间,伤痕累累的了尘身前多了一道身影。
诛邪剑的锋利剑气排山倒海逼近了尘时,却因着骤然出现的身影不得不被迫扭转。
霜寒肆掠的剑气扑向地面那一刻, 山海震动,漫山的凤凰木花簌簌坠落,交织在凤鸢火红的衣裙间。
凤鸢满目震惊地看着陆时非,仿若从未认识过眼前这个人:“陆时非,你是想死吗?!”
他还要命吗?竟然在这个时候挡在了尘身前?若是她没有及时收手呢?
而且他到底知不知道他是挡在了谁的身前?
陆承见和梅揽月也震惊于陆时非这样突然的举动,即便是彭罗,也没料到陆时非竟然这样大胆,敢直接闯到凤鸢剑气之前。
凤珩倒是不惊讶陆时非的愚笨,毕竟这么些时日,他也发现了,这人明显就是个空长了年岁,过于天真的孩子罢了,满身盛气凌人,总是以为自己大义凛然,实则蠢钝无知,不仅是空感动自己,还祸害他人。
他只是更震惊于凤鸢的怒意,他跟在她身边已有大半载年岁,唯一一次见她发怒也不过是那次他的伪装险些被识破之时,除此之外,别说是生气,就是连一句重话,她都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她就像是没有脾气一样,无论他人如何,她都能泰然处之。
可现在她却因为一个根本不熟悉的人生了这样大的气,还说了这样重的话,这是为什么?
他困惑地要抬头去看她,却忽然听到了一声极低,极怅然,像是失望的叹息:“到底不过只有三两分相似,不是珺璟啊,这样的冒失,又怎会是他......”
珺璟?
凤珩是第一次听凤鸢提及这个名字,他仰头望向她,被震落的凤凰木花簌簌落满他的视线,迷了他的眼,让他看不清她的面容。
听她的语气,她和这个珺璟应当有一段渊源,而她对陆时非的举动这样生气,也是因为他有些像她口中的珺璟,却又比珺璟差了太多。
只是这珺璟是谁?
他想。
凤珩本就习惯了琢磨身边人的性子,想伤他的人太多,唯有摸透这个人,才能找到他的弱点,从而找到对付这个人的法子。
在凤鸢身边这么多时日,更是习惯琢磨凤鸢的喜怒哀乐,可她一向平和,他即便是有心琢磨,也无从查探起,也便根本无法摸透她,这次好不容易有了个大致方向,他又怎么会置之不理?
凤鸢察觉到了怀里的小白团子在看她,只是她根本没时间去问他看她是不是想说什么,因为她虽是生气失望,可到底是不能不顾陆时非的安危的,她可以肯定了尘是邪物,她说是要杀了尘,其实是在逼了尘出手,也是在逼了尘身后的人出来。
了尘一直不出手对付她,也必然是在琢磨着什么,陆时非到底是怎么敢这样冒然地挡在了尘身前的?
她收剑的同时便要一把抓过陆时非,陆承见也在同时动身了。
可陆承见是离陆时非最远的,凤鸢倒是一抬手就能够到陆时非,但陆时非却以为凤鸢是又要对付了尘,便越发往了尘所在的方向挪了一步,几乎与了尘相贴。
也是在这时,清越的鸟鸣声响起之时,陆时非的身体骤然僵直,坚定拦住凤鸢的手肉眼可见地垂落。
怎么会?!
他面容微颤。
身后之人是谁他再清楚不过,可他赌上凤夫人良善护着的了尘道友竟然......
梅揽月、彭罗看见了尘出手的那一刻,呼吸都停止了,萤光珠的照耀之下,了尘那一掌到底多重,他们都是清楚看见了的。
“时非!”陆承见痛声呼喊,掠身而去的动作更快。
凤鸢也是在看见了尘出手时便动手了,可陆时非到底离了尘太近,她探手过去时,了尘已经得手,她以空着的右手接住坠落的陆时非,直接探向他的灵府。
陆时非唇角唇角不住地溢出鲜红的血:“夫人,对不......”
“暂时别说话了。”凤鸢没想到陆时非这时候开口竟然是想跟她道歉,立即便喝止住了他,“你没错,更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了尘是邪物却故意没有说明缘由,你生性纯良,以为我想杀同行的道友,要拦住我,这再正常不过。”
只是她没料到他会以这样愚蠢的方式拦她,她以为不会有人会蠢到赌上自己的命去护一个尚且算是陌生、还很是可疑的佛修的。
她渡了不少灵力过去,止住了他身体的疼痛,在见得了尘掠身飞向彭罗和梅揽月时,便收了手,重新拔了剑。
陆承见接住了悬在空中的陆时非,正要探向他的灵府,可却突然闻得一阵清越的铮然声。
他一抬眸,便见凤鸢一剑劈开了尘的同时,竟然也钳制住了梅揽月。
梅揽月被凤鸢钳制住的那一刻,整个人都愣住了,待得对上陆承见的目光时,便止不住地摇头。
她被凤鸢制住了声音,只能无声启唇:“我不知道凤夫人为何要抓我......”
可陆承见看着梅揽月错愕惊惧的模样,探向陆时非的手缓缓蜷缩,却又始终一言不发。
梅揽月的目光便渐渐暗淡了下去,可却还是不住地摇头。
彭罗和了尘交缠在了一起,彭罗震惊了尘竟真是邪物的同时也没手下留情,可毕竟彭罗修为低于了尘,了尘出手又招招狠辣,没有丝毫佛门的慈悲,彭罗便渐渐有落了下风的迹象。
凤鸢抱着凤珩,又钳制着梅揽月,根本不好动手,便要掐诀点在梅揽月身上后去帮彭罗,然而一直安安静静窝在她怀里的小白团子便贴心地道:“师尊不方便的话,就让我和陆公子在一起吧,我会乖乖的,不会乱跑的,陆公子肯定也会照顾我的。”
凤鸢若对付了尘的同时,还要分神照顾他,又要钳制梅揽月,即便是修为高,只怕也要捉襟见肘。
闻言,凤鸢身体一顿,看向小白团子:“不害怕吗?”
对付了尘和梅揽月并不会分|身不暇,但她真正该要对付的,也并不是这两人。
小白团子的目光转向萤光珠:“有光,不怕。”
凤鸢也看到了散落满地的萤光珠,她又回转目光,深深地看了小白团子片刻,见得他虽是自醒来后便不怎么开心,可却一直很是乖巧,便道:“那阿珩一定要答应师父,不可以随意乱走。”
方才凤鸢和凤珩说话时没有刻意遮掩,陆承见自然也是听见了的,他在凤鸢放下凤珩时便道:“夫人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小公子的。”
陆承见一向清朗的声音喑哑,手臂也隐隐颤抖,凤鸢看了陆承见和他怀里眼眸半阖的陆时非一眼,思忖片刻,想又渡些灵力给陆时非。
陆承见却拦住了凤鸢:“多谢夫人好意,但还是不必了,时非的伤,我心里清楚。”
他的声音更低哑了些,“夫人还是先对付那邪物吧。”
凤鸢复又看了陆承见一眼,没说什么,只是默然收回了手:“那我唯有在此先谢过道友对阿珩的照料之恩了。”
她放下小白团子时,见得他竟然又抓着她腰际的灵虚佩,本是有些不虞的心情顿时化作了哭笑不得,这只团子果然是喜欢抓着灵虚佩。
小白团子也在瞬间感觉到了凤鸢的目光,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又在紧张之下抓了灵虚佩,立即就要羞愧地缩回手,可还没来得及动,便被她抓住了。
凤鸢取下灵虚佩放入小白团子手中,嘱咐道:“若是有危险,便立即唤师祖,知道了吗?”
凤珩手里突然被塞入了灵虚佩,分明是冰凉的,他的掌心却忽然像是被这灵虚佩烙了一下,滚烫炙热,他下意识地就要把灵虚佩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