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并排在后座上，一路开到了中心医院。
“你怎么不回学校？”
“今天该我陪奶奶。”兰椒笑了笑，这才想起来男人大晚上出门应该是公司有事：“谢先生，您是不是有事啊……我会不会耽误了你的时间啊……”
“没事，没耽误。”男人皱眉看着她：“晚上陪护要是太辛苦，你也可以跟我告假。工资照发。”
告别了兰椒，男人脚步加快，要往现场赶。
等电梯的时候，两个护士在旁边闲聊。
“那女孩可真是可怜啊，但人还蛮坚强的。跟她说话，哪里像是奶奶进了icu啊……”
“哎，都是眼泪往肚里吞。这些天天天医院兼职两边跑，一边是奶奶一边老板，都不是能哭泣的对象啊……”
“可怜的小姑娘，希望奶奶能挺过这次，但我看情况……哎……”
闲言碎语钻入耳内，谢濯清不知怎么地，就直觉这个女孩可能说的是兰椒……
“你们说的女孩……是叫兰椒？”
“哎，是……”
电梯停在了一楼，谢濯清没有出去，又按回了“5”。
可去5楼icu前面，他并没有找到兰椒。
谢濯清正准备在找人问问，可马上又开始不解。
她奶奶病重，他去干什么？安慰她？给她一个肩膀？他们有熟悉到这个地步吗？
沈伟的催促电话再一次打来，谢濯清想了想，还是下回了一楼……
后面的几天，谢濯清在公司忙得团团转，没空回家，也没空去想兰椒的事。
等事情终于结束，他应酬回来，看到兰椒一切如常。
“你……”他想问问她奶奶怎么样，却又不知道自己问了要做什么。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吃完饭，男人上楼去洗澡。中途酒意上头，男人又回来打算拿解酒药，却见到厨房灯还亮着，隐隐还有哭泣的声音。
谢濯清心突地一跳，跑进厨房，只见女孩缩在橱柜角落，面前都是磁盘的碎片。
“你受伤了？”
男人火急火燎地过去，将女孩从碎片堆里捞出来，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女孩满脸都是泪，直摇头：“对不起，我刚刚不小心……我会赔偿的谢先生，请不要赶我走……”
一滴眼泪落在男人的手背，像钻石一样晶莹。
“谁说要赶你走了，你没事就好。”
看着那棵眼泪珠，谢濯清心里沉甸甸地难受。她是个坚强的女孩，眼泪都往肚里吞的女孩，现在情绪突然爆发，难道……
“你奶奶，怎么样了？”
男人轻轻的问话，拉开了水堤的闸门。
“奶奶……奶奶……她……t……”女孩的声音哑到快要听不见了，身体颤抖得不能自已。
答案已经很明了了。
谢濯清忽而很后悔。
这几天，她是不是一个人都是这么挺过来的？
如果那天，他再逗留一会，在医院找到她，看到她奶奶情况不好，是不是可以帮一个忙？
那现在她是不是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说不出来的愧疚感混着酒意上涌在体内，谢濯清不知哪里来的冲动，将女孩一把揽入了怀里：“别怕，以后她不能陪你了，但是，还有我……”
女孩分外不可思议，小鹿一样的眼睛张望着他，红彤彤的眼皮和鼻尖都是浮着润润的粉，惹人心疼得紧。
男人大掌拭去她脸上的泪珠，语气很柔很柔：“抱歉，我才知道，前几天……我该问问你的情况的……作为补偿，让我以后都陪着你，有事都找我好吗？”
这话说得无头无尾，他们从来也不该是这么熟识的关系。
但是，女孩还是郑重地、郑重地点了点头，轻轻的一声鼻音“嗯”软侬得可爱。
男人内心也升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兴奋感。
即便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合时宜，却也兴奋地万马奔腾……
他将她的头放在怀里，为她检查身体每一处有没有受伤，在她鼻尖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后面的事情都成了零碎的片段。
再清醒的时候，女孩还在他怀里，脊背薄如蝉翼，眼睫轻颤着不安。
谢濯清感觉自己真是个趁人之危的混账。
明知道她刚经历变故，却还是……
浓重的愧疚感笼罩在心头，谢濯清暗自告诉自己：
谢濯清，你以后一定要对她好。她把自己最重要的给了你，还是在自己最难过的时候，你以后绝对不能让她难过伤心。而且，她只有你了……
真好，她只有你，你也唯有她。
“等你毕业，我们就结婚吧。”
男人珍重地，在女孩额前，印下一个轻轻的吻……
而这一瞬，周围突然一黑，随后走马灯一般地闪过很多片段，最后谢濯清独自从大床上醒来，而旁边空无一人。
他想起来了，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婚了。
明明想着一辈子，却还是分崩离析。
他是不是没有付好责？
谢濯清再没了睡意，脚步突然把他带到了一口的杂物间。
被兰椒遗弃的东西杂乱地对在里面，谢濯清怔怔地发了会呆，然后无意看见了一样东西。
很老旧的一个黑色笔记本，翻开里面都是兰椒的笔记……
“扁豆要剥筋。”
“橘子的白丝他会吐掉，下次记得去掉。”
“蟹粉狮子头，蟹肉三成，猪肉七成的，他吃起来的眉头最舒展……”
诸如此类，密密麻麻的都是……
他怎么就忘了，他一直都对他很用心，他怎么会……
手抚上笔记本，笔记本带着他，眨眼就传到了另一个时空。
“哎，你发什么呆啊？”
还是在杂物间，兰椒手上拿着笔记本，拍了拍他的胳膊。
谢濯清恍然回过神，还好，他们已经复婚了……
“没有啊，我就是在想，你以前记笔记的样子，真的很好看。”
“哦，那你想再看一次吗？”
“嗯？想……”
话还没说完，黑色再次降临，将旁边笑容满满的兰椒一点点湮没……
消失了？
不……不……
“小椒，别走！！！”
男人一声呐喊，伸出手就去抓她。
但抓住的，却只是……
一片虚无。
男人心头猛然一震，随后空间再度回转到了大床上。
而旁边，依旧是冷冷清清……
这一次，男人也不知道了，自己究竟是在什么时空……亦或者在哪个梦里……
但是……
无论如何，他一定会找到兰椒的。
因为他说过，他要和她结婚，陪她一辈子。
她，只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