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暗处默默地窥探他, 在食堂、在操场、在教室外面的走廊。
这天在食堂吃完饭, 陆孤北又察觉到了那股视线, 他不动声色,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出了食堂就往医务室的方向走。这条路很安静偏僻,远离教室和操场上的人群,如果真的有人跟踪他的话一定会跟上来的, 陆孤北确定。
他拿出手机, 戴上了耳机,假装在听音乐, 实际上什么都没有播放。在他身后,细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对方应该穿的是那种轻盈的运动鞋, 要不是踩到了路上的枯叶, 几乎真的一点声音都没有。陆孤北看着黑着的手机屏幕笑了下,加快脚步拐进了一条小路。
眼看着人影消失了,方寂连忙追了上去,刚走到拐角处, 陆孤北就一拳挥了上来,速度很快,拳风狠戾, 可惜的是方寂练过拳击和散打,再加上他们两个人之间体形的差距,这一拳轻轻松松的就接住了,并且牢牢的控制住了陆孤北的手。
“呀,居然是方老师,我还以为是什么坏人呢。”
“不知道方老师辛辛苦苦跟了我这么多天,是有什么事吗?有事直接找我不就可以了,何必这么麻烦,您说对不对?”
陆孤北笑了笑,他的笑容很假、带着股阴冷,看着就让人不舒服。方寂懒得和他废话,反手抓住了陆孤北的手腕,成年男子的腕力不是说着玩的,更何况方寂还是打了那么多年的职业比赛,身体力量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手的握力简直就像铁钳一样。陆孤北瞬间变了脸色,再也维持不住那虚假的笑容,疼的眉毛都快皱起来了,骨骼都快要被捏错位。
“心脏的诅咒是你下的?”方寂居高临下的问他,语调和行为像是在审问一个犯人。
原来是为这事,陆孤北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他想笑,又被捏的疼,整张脸狰狞的皱在一起,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的心中暗恨,嘴上却说:“那天你不是也在吗,躲在假山后面没有听到吗?”
面对陆孤北找死的挑衅,方寂加大了力度,只要他想,把陆孤北活生生捏骨折也不是问题,而陆孤北在这样的痛苦下已经维持不住自己的尊严,痛苦的叫了一声。
“把龙血给她。”
方寂的语气生冷强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不是请求、也不是商量,这是命令,不容许拒绝的命令。
“龙血需要自愿,才能消除诅咒。”陆孤北恶狠狠的说,“你就算是从我这里强行拿到龙血,她的诅咒还是消除不了!”
“永远都消除不了!”
“你会自愿的,你会心甘情愿的。”
方寂继续加重力度,陆孤北这次直接发出了惨叫,手腕上的经脉感觉都要错乱了,他面色痛苦的挣扎着想要脱离束缚,可是方寂怎么可能放过他,他不会放过陆孤北,他怎么都不会放过陆孤北,在拿到可以解开安之诅咒的龙血之前,方寂绝对不会松开这一只手。
陆孤北体会到了痛不欲生,疼痛快要把他的眼泪都要折磨出来了,这是令人绝望的力量悬殊,他没有任何办法,却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不甘心就这样,因为这么一丁点的疼痛,因为银龙的恐吓,就放过那条白龙。
他就算死,也要拉白龙垫背,就像前世她对他做的那样。
“你是在为那个弑父的不孝之女来伸张正义的吗?笑死我了啊银龙,你前世怎么死在她的刀下忘了吗?你又是怎么折磨她的你也忘了吗?现在表现出一副父女情深的模样,不觉得好笑和恶心吗?”
“她的所有痛苦和磨难,全部都是因为你,现在你后悔了,想要赎罪,就拿我的龙血作为补偿,你来做好人,你他/妈想得美!”
这一番话听的方寂脸色铁青,每一句都精准的戳到了方寂内心的痛处,愤怒几乎要驱逐走他全部的理智,有一个瞬间他是真的想活生生的掐死陆孤北,让他这张嘴永远闭上,再也说不出来这种话。
“你找死?”方寂一把抓住陆孤北的领口,拎起他就跟拎起一个小鸡仔一样简单,“因为能够无限转生所以就不怕死了是吗,你信不信我在每一世都会像现在这样追杀你。你给她的诅咒,让她活不过十八岁的话,我就让你也英年早逝!”
“老子怕你吗!”陆孤北红着脸粗着脖子对方寂大吼,“来啊!杀死我!我死了,你女儿也别想活!她的命在我手里,有本事你他/妈来抢啊!”
“或者你想救她,把你的心给她啊,你不是她的父亲吗!你不是想为前世的行为赎罪吗!”
“把你的心给她啊!去死啊!”
“你不愿意为了女儿去死,就来威胁我交出龙血,我他/妈凭什么听你的,你算老几,你他/妈又算什么父亲,别自我感动高高在上了,有本事就真的杀了我,我呸!”
方寂彻底被这一番言语激怒,尤其是最后的那一口吐沫,简直就是引爆油桶的那一丁点火星。愤怒已经占据了方寂的全部脑海,他忘记了自己的教师的身份,也忘记了陆孤北此时只是一名学生,或许没有忘记,但是他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一拳打了过去,陆孤北就发出了凄厉的哀嚎,胃部承受不住这样的重击,开始痉挛翻滚,一阵阵反胃感涌上,陆孤北蜷缩着身子倒在了地上,又痛又难受,说不出一句话。方寂并没有这样放过他,连踹带踩了好几下,没收力的那种,是真的发了狠劲想要就这样活活打死陆孤北。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交不交龙血!”
陆孤北像狗一样趴在地上,校服上都是灰尘,脸也变得脏兮兮的,再也没有之前的风采。因为过于强烈的痛苦,他的额头上布满了冷汗,他喘着气,抬眸睨了方寂一眼,嘴角还是熟悉的、令方寂厌恶憎恨到抓狂的嘲讽。
“为什么要问最后一遍?”
“你直接打死我就行了。”
“但是你的目的不是为了打死我,而是救你的女儿安之,消除她的诅咒,所以你不能这么做。”
“你只是虚张声势垂死挣扎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陆孤北躺在地上,发出了神经质的笑声。他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但是有一点方寂不太同意,他不是不能杀他,他是不想走到最后这一步。但是陆孤北一直在找死,那么方寂觉得自己也可以成全一下他。
他走过去,对着陆孤北的脑袋抬起了自己的脚,这么三脚下去,他不死也脑瘫了。
陆孤北没有挣扎,闭上了眼,死亡只要经历过一次,就再也不会害怕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接下来的每一次。
方寂决心踹下去,然后投案自首,再把自己的心脏捐献出去,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轮得到安之。
空气中一阵疾风刮过,地上的枯叶都被吹起,风沙迷了方寂的眼睛,他不适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
“方老师,不能杀人。”
来的人是齐霖,她还是穿着那一件白色的外套,很单薄,这样的寒冬看着就觉得冷。方寂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知道她在一边看了多久,但对方的身份极其神秘,且很关心安之。方寂本能的信任她,慢慢放下了自己的脚。
“不杀我吗。”陆孤北爬了起来,他也认识这位医务室的齐霖老师,现在有了证人,他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幸灾乐祸的说,“那你就要完了啊,方寂老师。”
“殴打学生,你和西京高中得赔我多少钱呢?”
“不知道你那每个月两三千的工资够不够我的医药费和精神补偿费。”
方寂根本就不理他,和齐霖点头示意之后,转身就走了,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陆孤北对着他的背影恶狠狠的呸了一声,口水中还有血,是太痛了他自己咬破的。受了这么一场毒打,陆孤北跟着齐霖老师去了医务室,明明痛得要死,肚子上却没有明显的殴打痕迹,一看就知道方寂是故意打这个部位,陆孤北气的破口大骂,恨不得直接就跑到教务处去告方寂一状,让他立刻收拾东西滚蛋。
“齐霖老师,你看见了,会为我作证的对吧?”
陆孤北眼中含泪,一脸希冀的看着齐霖老师,像极了被欺负惨了的小奶狗,成熟女人应该很吃他可怜兮兮这一套的,陆孤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