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庆看皇帝都在抽搐了,打断道,“那是去病求长生的呢?”
卫四洲想了下,“去病的这种,苗药就可解决,除非是绝症……哦,不,倒是男人在那方面需求,那啥,你们都知道的哈,这八十岁老翁娶了门十八的小妾,或被赠了几个美貌通房,那是……想要点儿助兴的东西。他们也有,据说是用成年意外死亡的壮男,生前得确定那方面能力是金枪不倒的那种,来入巫药,听说效果的确不错。啧啧……”
众人:你这一脸欣享表情是为哪般,存心来膈应人啊!
说真的,卫四洲这二傻子作派要置他一个“殿前失仪”的罪过,也完全说得过去。
只不过,现在主位上的承元帝已经被这一连串的“社会残酷真相”打得都坐不直身儿了,哪顾及得了那么多,他的眼珠子直在白布上的头发丝、小指甲上打转儿,哆嗦得心脏都要爆炸了。
“但用了色鬼的东西,就会一直不停地想……一般人的身体哪承受得住那等需索。更有传说,色鬼是故意把活人做死了,自己好霸占生人之体,复回阳世。说起来,这巫药的好处,都是要拿等价的东西来交换的,不是身体发肤四肢,就是命。”
天哪!这半年多时间,他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
他恨不能立即将这药丸的方士招入,问个清楚,置其大罪。
他堂堂真龙天子,竟然让他吃这种阴晦之物,简直……简直……
“至于求长生这种,本就是有违天合的事,使用的阴物……我只听说十分可怖,似乎还有用婴儿的……咳咳,罪过啊罪过,实在是罪过。明珠郡主也只与臣提了一两嘴儿,并未多说。只道,此乃邪门歪道,当年□□在世时,就严惩过这些邪术方士,以免其为祸世人。宫中也应是禁止这等邪术横行,一经发现都要彻底焚毁,以儆孝尤。”
“陛下乃我朝圣明天君,自是明白其中道理,应是不会被这等邪祟之物迷惑才是。”
承元帝,“混帐东西!”
一挥手,桌上的那些东西应声碎裂。
也不知这话,是在骂已故太子,还是在骂行此恶事的邪士们。
他整个脸色青白中透着黑紫气,唇似要被咬出血来。
卫四洲虚虚地瞥了旁边人一眼,韩家人即刻接上话来。
“陛下,”王阁老开了口,“太子已逝,前尘便了。眼下要务,便是寻出这邪药的来源,揪出那等乱世祸国的邪士,永绝后患才是。”
随即,大理寺卿跟上,“陛下明鉴,臣以为王阁老所言甚是。太子殿下突然暴毙,与这等邪物脱不了干系。必须将这幕后供货之人逮出来,许一切便可真相大白也!”
“我知道!”
姝贵妃再次出声,卢贵妃看过来,又要扑上前时,竟被皇帝一声喝止。
现场陷入片刻的死寂。
要说之前皇帝还同情着卢贵妃失子之痛,未有太多苛责,殿上失态也便睁只眼闭只眼过去了,但这几经辗转之后,那些情份怕已经一点点地被消磨掉了。
姝贵妃又向前爬了几分,“陛下,我用过的那种迷香,据说是卢贵妃的陪嫁嬷嬷弄来的。至于这卢嬷嬷的来源,自得寻她来亲自对质,一问便知。”
卢贵妃又放了几句狠话,但已经没人关注她了。她心里又慌又急,只得狠掐身边的兄长。
卢嬷嬷这么多年在宫中陪卢贵妃,经手的事情、人命,不知凡几。若是全被抖落出来,她就完了啊!
卢侯恨瞪姝贵妃,进言,“陛下,一介妇人的脱罪之辞,切不可亲信啊!”
卫四洲本欲说什么,但回头看到左右顾盼的一人,一脚踢过去。
“哎哎,侯爷,”大理寺卿被踢出来,不得不道,“问案讲人证、物证俱全,方可论罪。为免冤枉好人,自也要请她出来自辨一番,做陈堂证供。是不是脱罪之词,自要说了才能分辨呀!”
随即,卢嬷嬷被韩玉修的人押上了大殿。
正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
卫四洲冷冷地看着跪伏在地的青衣老妇,眼底早已化成了凛冽的冰刃,若非上座还有一人,换他定让石头哥出手,教这老妪交待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姝贵妃,老身不过为你出了几个固宠的法子,未想今日便要落得个私贩邪药的罪名。呵,贵人势大,于圣人枕边一股香风,也抵过老奴数十年如一日效忠主子的苦劳。老奴亦无话可说,愿打愿杀,悉听尊便。”
可惜,这场主审官不是他们。
大理寺卿一见这硬骨头,便露出难色来。
老国公脾气爆,上前要拿问,倒更助长了这老叼仆的气焰:你要是真对她动手了,倒真应了你仗势欺人、屈打成招的恶意,即时这话峰矛头要一转,转到你施罚者头上,也亦未可知。
卫四洲歪头道,“陛下,老嬷嬷素日都行走于宫人,她一个老人家自是不可能跟什么邪士勾缠的。妇人家见识也浅薄,这事儿确也不该就怪罪到老嬷嬷身上。”
这话听来是替老嬷嬷脱罪,但仔细品品,可是一针见血,字字句句落在了点子上。
卢嬷嬷一听,当场差点儿撕破脸皮,却压抑得脸部抽搐,横眉看来。
她声音瞬间嘶哑了几分,“安西王,你常年在西州管事,怎地对这邪士巫药之事,了解得如此详尽?”
瞧瞧,这诛心之言可不就来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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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倾倾也不免担忧,“这个卢嬷嬷,好厉害啊!”
王语妍,“那是当然。这卢嬷嬷当年是跟在卢老太太身边一起长大的姐妹,因其母亲出身过于低微,庶女的身份也是在卢老太太当家之后,才获得家族认可,写进了族谱的。这期间,她帮卢老太太打理整个卢侯府,亦是手段一流,铁血无情。否则,以卢家男人那资质,呵!”
“早年皇后还在时,卢贵妃与皇后关系还相当亲厚。但是皇后怀孕时突发血崩,此后便一直体弱多病,将宫中内务都交托于她。没有两年,皇后就过逝了。此间她只是卢妃时,便求了老太太让卢嬷嬷随她入宫,皇后流产再过逝,卢嬷嬷都陪在卢妃身边。皇后一死,卢妃就升成了贵妃,一直荣宠至今。”
方琳,“我的天,她……她这该算是个后宫军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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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庸置疑。
卢嬷嬷这块硬骨头不好啃,句句针锋相对,毫不落下乘。你能设陷井,我也能挖坑,看谁棋差一招,路死谁手。
卫四洲早料到妇人会倒打一靶,也不慌,“卢嬷嬷常年幽居深宫之中,自然不明白我等男儿郎喜好游历四方,大魏这片地,我从西州行到东州,又从东州打到中州,还去过北州,下至南州。此间南征北讨,为陛下平定多少叛乱,诛杀多少乱国贼臣,诸位历历在目,陛下条条分明。
倒是不知,卢嬷嬷所获巫药大烟,均是经谁人之手?可知巫药、大烟的害人之处?可知宫中早便禁止此等邪物,何以你还能为娘娘和太子殿下讨来此些物什?”
他拱手一揖,凛冽眼神迎上老妇那淬毒般的眼神,毫不退让,节节逼近。
“哼,谁帮她弄的这些污糟东西,这还用问吗?”
姝妃冷笑,“听说早年她死了独生子,眼下只剩个乖孙儿替她在宫外奔走。将那人拿入宫中,一问便知。”
“姝贵妃,请你慎言!”卢嬷嬷几乎是咬牙切齿,端得一丝不敬的脸面微微出现了龟裂,“老妇从未与你有何瓜葛,不知为何你要如此这般诟陷。你自己素行不良,不忠不孝,却要攀咬我们家娘娘,是何道理?!”
“哼,我们无有瓜葛,你还真说得出口。你以为没人知道,你暗地里挑唆那个王姬雪去勾引陛下,也是因为王姬雪与卫四洲有仇,好帮你在陛下面前擅进谗言,让陛下失信于安西王。归根结底也是因为你那个叛贼儿子卢永昌,死在了安西王平乱的路上。”
“卢贵妃与安西王能有多大的仇,需要屡次三番找安西王的不痛快。要不是你一直在旁挑唆,故意让王姬雪对韩六娘下手,好借机挑起两家恩怨,让卢贵妃帮你对付安西王,为你儿报仇,太子殿下也不会就此暴毙。可惜,韩六娘武功高强,没着你的道儿,你却借着王姬雪的手,间接害死了卢贵妃的儿子。”
“哈哈哈哈哈,这下,贵妃娘娘的儿子也死了,也跟安西王能扯上些关系,正好遂了你的愿。卢贵妃便成了你为儿子报仇,最好最强的工具了,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