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比肩走在天津的街上,保持二尺距离。
“买这个。”韩倬到煎饼果子摊,拿着手指比划,“要五份,加这个,加那个!多卧个鸡蛋,有一份不用放香菜了。”
做到一半:“啊对不起啊小伙子,我忘记了,我都放了香菜...”
“没事,就这样吧,一会我来挑。”
......
韩驿看了看四周,觉得这些早餐都太不健康了!什么炸糕,麻花,他都不感兴趣。
于是他决定拖家带口,全家喝粥。
“要五碗白粥,谢谢。”
“我们这边有配的咸菜,免费的,需要吗?”
“不用了。”
“粥里要加糖吗?”
“不用。”
“五份都不用是吗?”
韩驿终于抬头睨了收银小姐姐一眼:“......不。”他生硬地说。
“额额,好的好的。”
凶死了。
......
结果半小时后,五个人坐在餐桌上,他的白粥无人问津!
韩驿很!不!开!心!
他各端了碗粥给冯静蔺和郑钧立。
“吃煎饼不干吗?”
“还好,不干。”
“......好的。”他又原封不动放回去。
最后百阾觉得有点儿噎住,端了碗粥默默喝。
剩下四碗全是韩驿的。
喝到第三碗时,冯静蔺说:“22你别喝了,这个可以先留着嘛。”
韩驿摇了摇头。
“......”
吃完饭四人要走了,韩驿明天要上班,韩倬还得留在天津等消息。
“抗生素给你。”冯静蔺把一个背包都放在椅子上。
“里面都是?”
“怎么可能?你打开看看,和你的是一样的吧。”
“是。”
“该去医院复查的话还是要去的。”
“好。”
“春天就会好一些。”
“嗯。”
“这种药物按要求吃。”
“知道。”
韩驿也插嘴:“别吃凉的,刚看你的冰箱里那些饮料,最好全拿出来。”
冯静蔺:“早给他拿出来了,多大了还喝饮料。”
“......”
“别吃辣的,你藏的那一板火锅底料我已经带走了,别去买新的。”
韩驿呵呵了:“这玩意儿还要藏?他自己要吃就随便他,到时候累及皮肤、肺、胃肠、肾、心脏、神经、血液等各器官系统才有的是好治的呢。”
“......我不吃。”韩倬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是走不走了。”
“赶我们走干嘛??”
“哪儿敢啊...”韩倬扶墙,“要不你们再坐会儿?”
几人走了。
几米之后,她回头看他。
两人的影子在彼此眼中越来越远了。
韩倬眼神温和,黑眸清亮。
但他无能为力啊,对于她,他的妹妹。
下午,韩倬家门被敲响。
“修窗户的!开下门。”
“我没叫修窗户。”
“怎么会呢?这地址...没错啊,你家是701吧?”
“是。”
师傅眼很尖:“你自己看,那鞋柜上,不就是我的联系电话嘛。”
“哦呦,侬搞来习额。”
韩倬摸摸鼻子,抱歉地侧身让人进门:“......您上海人啊。”
“对啊。”
“哦,您进来吧。”
“要换鞋吗?”
“有鞋套。”韩倬给他找了一双。
“虾虾侬。”
韩倬听个半懂。他上次去上海可能还在上高中。上海话对他来说就是火星语。
......
“你这房东怎么这样就把房给你了?!透风那么严重。”师傅站在窗户旁敲,“坑不坑啊。”
韩倬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仰头安静看着。
“不知道,也许还真有点。”
“这还感觉不出来啊?建议你到期了之后,换个房子住,有条件住这个小区,设施肯定要好呀,你这里只要是窗户都没有不透风的。”
“嗯,还有半年。”
“唉,修好就好了,忍忍吧。”
过了一会儿,师傅拍拍手:“好了。”
“好,谢谢您。”
师傅走到玄关换鞋。
“那个...”
“我想问您一下,这电话谁给你打的啊?”
“一个小伙子吧。”
“哦。”韩倬了然,“好的,我回头感谢他。”
两分钟后,百阾收到一条信息。
hz:虾虾侬。
bl:什么意思?
此时,百阾和韩驿坐在轿车后排。
两人手里各捧了一本书。
百阾还是她的《小小说》。
韩驿的是一本中医拓展《伤寒论》。
冯静蔺坐在前边看了会儿手机,突然喃喃道:“韩倬家里是不是有点冷啊,今天进家门我就觉得很凉。”
“是不是窗户漏风啊?”她转头看向百阾,终于这么怀疑了。
然而百阾无辜地回视,韩驿视而不见。
“......”冯静蔺只好又转过身。
两人自顾自,继续把视线回到书上。
百阾心情还挺复杂的。她竟然真的完全没有想过,韩倬,他都懂了。
他到底是哪里来的直觉?难道男人的第六感也这么准吗......
从医院回来的第二天,韩倬收到组织消息,和上头来的电话。
组织上是一直想要转业安置的,劝了挺多次,说他的病可以搞个文职工作,但韩倬拒绝了。
如果是文职工作,那就真的偏离他想要的了。
他说这回是得要告别了。
郑钧立一直是想让韩倬安心养病,等之后再帮忙接手管理他的事业。
韩倬想了想,答应了。
其实在此之前,他早也接到了基地学生的慰问信息。
齐一逸:“哥?没事儿吧?”
韩倬竟还一时愣怔:“什么事儿?”
“你好几天没来上班。”
“不就两天?”
“哦...那你,明天来吗?”
“不来,以后都不来。”
“怎么了是?”
“办手续。”
“......什么手续。”
“退役。”
没人说话了。
“你们好好努力。”他说道,“其他的话听太多,现在我的例子鲜活摆着,珍惜在这里的每一天吧。”
“您...身体没事吧?”
“没大事。”
“......”短暂的安静,落针可闻。
“挂了。”
“好...”
“嗯。”
他没多说,也不是和学生没有感情,但他的确没什么想要多说的,也不觉得需要多讲。
未来的路还得他们自己走,他又能说什么呢。
暖和的客厅,只剩韩倬一个人了。
还有灯光。
拿到天津这套房子后,窗户没急着补,韩倬却特地去买了换了暖光灯泡。
他此刻却觉得,更显孤寂。
一条路走到头了,总要回头望一望。
大四的上半学期,他们学校在挑选了两个班级,分别实战演练。要给在一栋建筑里的两个真人松绑。
十五分钟时间,分秒必争。
韩倬他们小组要做最后的松绑及确认工作。
一切进行顺利,按理说他们肯定是笃笃定定的。
要所有的小组成员都出来,下一组才能进一步。
倒数第二个小组慢了,缺了一个人。
组长细点了一下,急吼吼用对讲机呼叫:“干嘛呐啊?赶紧出来,咱得给下一组留时间。”
“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我看到个倒计时装置,好像有问题。”
“那你也不能在这儿拖啊。”
“他上面显示还有五十秒发动。”
“......”
结果发现,大家神经太过敏了,那只是个混淆视听的摆设。指导员故意做成这样的。
韩倬进去时按着他讲的方位略略瞟了一眼。
好家伙,一个普通的钟表已经是被拆得七零八落。
时间还有三分钟,来不及了。救人放在第一位。
人质同学早就怕得哇哇叫。
三分钟后,人质灰头土脸出来了,最后一组的组员倒是还没影。
进去了几个医护人员。
韩倬的手卡在绞机里。
“怎么回事儿啊!”指导员看到了也急,他是不信韩倬能笨到自己卡里边的。
李寅看了眼他:“报告,着急。行动混乱了点儿,组员不小心推了阿倬一把,卡进去了。”
“......真的莽撞!”
机器开倒是没开,但是他的手能卡进去,肯定是刮下肉了。
当时韩倬表情挺呆滞的,戴着口罩,脸遮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