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该用膳了。”张全小心翼翼地过来,轻声提醒道。
顾崇眉头紧拧,神色阴冷,浑身笼罩着不容接近的气息。他一手侧抵着额头,一边将奏折甩在龙案上。
啪得一声,听得人心惊肉跳的。
“朕不饿。”
“皇上。”张全脸都苦了,但皇上不再理他,他也不敢多说什么。如今的陛下,连他都心慌。阴恻恻的视线瞥过来时,他总感觉自己的脑袋也要掉了!
顾崇闭眼揉了揉额头,心中暴戾无处发泄,双腿又在一阵一阵得刺疼,真让人想一把火将这宫殿都烧了。
他闭了会眼,又立马睁开了。只要阖上眼,黑暗中仿佛就能看见小白一动不动的身影,令他既痛苦又自责。
被人刺杀。若是之前的他,是不会出现这种纰漏的。
可这一身毒性折磨着,已熬的他筋疲力尽。有了小白之后,它能够安抚自己的躁动,他便无比的贪恋,享受着安宁。
所以他松懈了。
最后付出了代价。
顾崇光想到,那股乱窜的气息就翻涌的更加剧烈。
他一想起那个可爱,有些胆小,脾气大还很爱吃的小东西,紧接着便是它失去气息一身血躺在他怀里的那一幕。
他什么都做不了,无能又无力。
顾崇在怀里摸索着,取出摊开掌心,看了眼小白的这颗夜明珠。自上头浸了小白的血后,珠子染红,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了。
他心口正疼着,刚退下的张全又磨磨蹭蹭地过来。
顾崇抬眸,眼里仿佛有了杀气:“朕不吃。”
张全欲哭无泪。不吃就不吃!怎么听着要吃了他似的。
他禀道:“皇上,太医令求见。说有名大夫揭了皇榜。”
“今日不见。”
顾崇此时谁也不想见,他不舒服,怕控制不了自己。
张全只能应是,退出去后吩咐殿外的小太监:“让太医令和那位白姑娘先回去吧,就说陛下在歇息。”
顾崇没听清张全说了些什么,却敏锐地听见了一个白字。他瞳眸微微颤动,心尖像是被轻轻刺了一下,有一点疼,还有一点点痒。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把张全喊回来了。
“那大夫何人?”
“是位白姑娘,说是那白熵白神医的徒弟。”
顾崇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何,只是忽然间又觉得,见一见也无妨。
他低头看了眼夜明珠,心想,定是他太想小白了。
“让他们进来吧。”
白倾倾站在太医令身后,在殿外等了许久,忍不住咬了咬指尖。
面对顾崇,她此时没有多少底。虽然她之前和顾崇相处了很久,但她已不是小白了。
在顾崇眼里,她是个陌生的女子。而对她来说,他则是个易怒的,难以琢磨的,危险的人。
不过白倾倾也知道,顾崇其实骨子里是个温柔的人,她只需谨慎些就好。
张全出来传话后,她便低头跟着太医令进殿,一道行了礼。
别的话倒不必她多说,太医令会禀明。直到太医令让她上前替皇上把脉,顾崇道了声可,白倾倾才抬头看了他一眼。
自她进殿以来,顾崇的视线就一直停在手心的珠子上,都没看他们一下。
似乎对什么白神医或是谁来都没有兴趣。就像他根本不信自己体内的毒性能够被解除。
白倾倾看了眼就低头上前,心想她在山怀村醒来,到赶路进京,不过一月有余,他怎么就瘦了这么许多了?
白倾倾过来时,顾崇已将夜明珠又收起。她跪坐在旁请他伸手探脉,他倒没说什么,将手腕搁在了扶手上。
这么配合,她还有点意外。本来还以为他会质问许多,或者莫名不顺心就龙颜大怒——他是病人,毒性反复的时候,他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白倾倾忙将指尖搭了上去,神色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顾崇此时才终于看向了身边这个女子。
他也有些意外。一是她很年轻,模样恬静,二是她不怕他。
虽然一直低着头,很谨慎,说话的声音也轻轻的。
但她不怕他。
顾崇忽然道:“很冰。”
她的手指冰冰凉凉的,本该不喜,但落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时,竟能令他感到几分舒适。
白倾倾还在仔细探他的脉象,突然听见他开口,愣了愣。
一抬起眼,冷不防四目相对。
顾崇看清面前这双眼时,呼吸微顿,心间有抹极淡的感觉擦过。
她的眼睛,有一点像小白。
他的意识里突然划过这么个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往后翻,还有六千。
感谢暮光荼蘼的地雷2个
感谢各位的营养液:今天的我颓废了吗?5瓶;酒痕2瓶;喵了个咪1瓶;
第29章
白倾倾很快垂落了视线,琢磨起他是个什么意思。
突然冒出两个字,语气也冷冷淡淡,分辨不出情绪。是不悦了么?她是不是该趁他还没生气前,先收手告罪?
她一路车马赶到的京城,自然会损底子。没歇两口气就进宫了,刚还在殿外站了一会。
手可不就是凉的。
白倾倾迟疑了下,正要收回手。
顾崇察觉到,说了声:“无妨。”
白倾倾闻言,见他也确实没多在意的样子,便道了声是,继续把脉。
最早待在他身边时,他就有这种反反复复的毛病。看来现在又加深了?
对他的情况,白倾倾已经估摸了个六七成,此时再亲自察探他的脉象,就把剩下那几成也补足了。
他的脉象又乱又复杂,这毒比她想象的还要麻烦。大概因“小白”死了,顾崇心中有郁结,毒性压制不住,还加重了许多。
顾崇所忍受的,绝对比他显露出来的更为痛苦。
白倾倾收回手,有点愁。顾崇的情况十分棘手,她一时也弱了些底气。
不过之前带来的几个方子,大致方向应当可行,还需要边试边调。
顾崇转过头,见她抿着唇一副凝重沉思的模样,也不知今日是哪来的兴致,竟有耐心多说两句话。
“如何?”
白倾倾回道:“陛下宽心,民女有一些把握,定当尽力。”
是不是真有把握,那是她的事,但她得给顾崇信心啊。
顾崇没说什么,也猜不透心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白倾倾在山怀村时,用一部分采来的药草,还试着做了几支能够舒神抑毒的香。
此时再结合脉象诊断,其中一支的配方,应当正好会起些效用的。
于是她便提了出来。
她今日来,可不止是把个脉了事。她想要留下来,得到顾崇和太医署的信任,便要尽快表明她的本事。香若能起效,可以省去她不少麻烦和口舌。
而且她也希望顾崇能够舒服一些。
她能带到御前来的东西,之前就取出给太医们看过,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只是刺杀一事后,顾崇戒心甚重,白倾倾也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她都猜想顾崇有可能直接不耐烦,会怒斥一声滚。
然而顾崇许久没说话。殿内陷入了一种无比沉寂的氛围中。
顾崇并非晾着人,只是看着她时在想,她果然不怕他。
就在殿内的气氛似乎越来越冷时,顾崇出声道:“点吧。”
白倾倾有点意外,还有些欣慰。她立即从随身带来的香中,取出一支,交给了张全。
等香点上之后,顾崇抬手一挥,白倾倾也就跟着张全和太医令等都退了出去。
退出殿外,张全刚要和太医令说些什么,突然边上起了一阵小乱。一只小白狗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毛茸茸一团从他们中间一窜而过。
“呆狗,别跑!”小远子跟在后头又抓又追的,压着嗓子喊它,但这狗跑欢了,完全没听见。
眼看这小白狗就要直直冲进殿内去,张全吓了一哆嗦,赶紧拦在前头,摆着双臂去轰。
去路被挡住,这呆狗总算停了下来了。跑了一路怪累的,坐那一个劲地摇尾哈气。
张全着恼,戳了戳它脑袋:“哎哟喂,你这呆狗!陛下这会可不想被打扰,冲进去还不扒了你皮!”
小白狗也听不懂,尾巴还摇得欢呢,一被碰就躺了下来,满眼期待想要被摸摸。
小远子追上来,被张公公一瞥,缩着脖子都不敢吭声了。
这小动物跟小动物之间,还是很有不同的。若是贴心聪慧的小白殿下,必然不会发生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