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寻砚不见她踪影,正要来寻,就见她纤挑的身影出现在视线中。
等人走到他面前,风寻砚说道:“倾倾,还以为你去了哪里。”
对他来说,总想要每时每刻都看着她才好。
“摘花去了。”白倾倾冲他一笑,从乾坤袋中取出了最好看的那一朵,递到他的手中。
“师尊,送你啊。”
风寻砚接了过来,垂眸看了两眼,就将其根茎去了,又取出一件炼化之物,施以灵气将花托起。
凝化一番后,掌心中便出现了一件花样的晶莹之物。他抬手上前,簪在她的发间。
心爱之人低头簪花的一幕,让风寻砚的内心充斥着满足。
白倾倾扬着唇角摸了下,便和他去了宫苑的园子里。之前那个魔修城主还在的时候,这园子里煞气遍布毒草丛生,不过他们一住下,就施术清理干净了。
现在又摆上了她采回的花花草草,种了一块样式漂亮的花圃出来。
白倾倾把新挖回来的都拿了出来,将花圃剩下还缺的一角给填好了。花圃中的各式花草,以独特的样式排列成圈,色彩渐变,错落有致,特别漂亮。
她退开几步,转头问风寻砚:“如何,好看吗?”
“好看。”风寻砚点头道。
虽然他没想到,倾倾原来没事还喜欢闲养花草,不过她觉得高兴就好。
两日后,白倾倾正在园子里照看花草时,便见光线骤减,周围再次趋于昏暗。
在雷云翻滚着开始从四面八方凝聚的时候,白倾倾突然心有所觉。这一回,看来与之前的都不一样。
她一起身抬头,劫云都还没彻底聚集,就见一道黑紫闪雷直落而下。
在同一瞬间,风寻砚揽臂在她腰身一带,掠开避过。白倾倾原本所站的土地,已一团焦黑。
这雷云以前一直都是响几声闷雷,再裹着雷电滚上几翻。而这一次却见人就劈落,透着一股森严冰冷的天道威压。
白倾倾往焦黑边上看了眼,心想还好,没劈进花圃。
风寻砚也察觉到这一次的严峻,本命剑应召被唤出,在他的手中受劫云所激,也发出阵阵轻鸣。
劫云继续凝聚,转眼又一道雷光闪过,与风寻砚释出的灵气撞在一起,卷起一片风浪,发出刺目之光。
风寻砚挽剑震袖,将风浪扫去,一回神却发现白倾倾离开了他身边。
他拧眉喊她:“倾倾?”
白倾倾随手捡了颗圆润的石子,灌以魔气托在掌心中,然后向上一抛。
她种的是一块花圃,也是一圈阵法。
这方阵法是那一世记忆中的自己所创,所以她想,这一世的风寻砚肯定不认识。而这阵法在成形之前,也不见丝毫气蕴流动,普通的就像她手里刚捡的石子一样。
阵法的关键,在于最后的一道,一花一石一米皆可聚阵。一旦落下,犹如画龙点睛,死水活引。
阵法会将她传送到一片荒无人烟之处,至于是哪里,白倾倾自己也不知道。
白倾倾抛起的石子落入花圃正中的瞬间,所有花草无风而动,阵法光芒霎那间流转上升,涌动起一片淡红。
风寻砚浑身一震。
白倾倾踏入其中,转身同他说道:“师尊,要是没事的话,我会回来找你的。”
不过在这个小世界中,遭遇如此天道雷劫,她的神魂会如何,是否还能再次醒来,白倾倾也无法确定。
但就算她真的没能抵挡下来,能换他安然也是可以的。
那一世,她在漫漫长途的大道中孑孑求索,修行不辍,鲜有人情羁绊。只他一人,执念于她,生生在她虚无的羁绊里牵起了一条。
就当谢了他长久年岁的相伴吧。
“倾倾!”风寻砚满眼惊愕,直冲阵法而去,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流转的阵法带着他的心爱之人,如同一场云烟转瞬消散。一地花草瓣叶被气浪高高带起,又从半空簌簌而落,他向她的身影竭力伸出手,却只抓到了满手的残瓣。
花瓣被捻出的汁液,混着他掌心攥出的血迹,顺着指缝渗出滴落。
风寻砚眼前一片空白茫然,他听到心口也有血迹在滴落,滴着滴着,那一处仿佛就空了。
阵阵冷风贯体而过。
就在白倾倾消失的瞬间,滚涌的雷云也停滞了下来,沉寂片刻之后,似是在天道搜寻之下,重新找到了那澎湃魔气的所在,如来时一样,迅疾四散。
风寻砚僵立如同冰雕,直到天色再次放晴,阳光洒下来,过了一会,他才像是融化般动了一下。
再抬眸时,神色中的愕然迷茫尽数散去,脸色凝重,面覆冷霜,一身浩然灵气直冲云霄,法剑长声鸣啸,从风寻砚的手边飞出,飞旋到他面前稳住。
一想到那等天罚雷劫,白倾倾将要独自承受,风寻砚瞬间心如刀绞。他什么也没想,只知道自己要去找她。
这时脑海中神光一闪,想起他曾与她神魂相交,彼此心意相通。他的识海之中,早就留有她的神魂气息,能够感知她的所在。
风寻砚极力探寻后,发现识海中的感知极其细微,她一定在很远的一处地方。
他当下踏剑而去,影如流矢。
倾倾,等我。
……
白倾倾睁眼向四周看去,发现自己正凌空立于一片浩瀚无边的海面之上。
她往各个方向扫了一眼,都看不见边际,只有湛蓝深邃的海,像是暗藏着巨大未知的奥秘。
海面原本平静,然而在她出现之后,似乎被她一身魔气惊动,不断搅动翻涌起了浪潮。
浪潮一袭接着一袭,惊得鱼类四处逃窜而去,也翻出了海底深处如铁的漆黑。
而原本万里无云的天边,出现了一片浓重的黑暗,像宣纸上洒倒的墨汁,快速地不断渗满了整面纸张。
白倾倾抬头,看着那漆黑的雷云快速蔓延铺开。
海浪呼啸,云海雷鸣。天地之间,她夹杂其中,是那样的渺小。
“来得还真快。”白倾倾收敛心神,眼见劫云蓄势,毫无保留的样子,干脆也释出了自己一身磅礴强盛的魔气。
凝气成弦,丝丝细密在空中织起一张巨大强韧的网。
弦网刚刚立起,还没能积足威势的一道落雷就急急砸下,震荡的海浪滚涌,狠狠向她拍打来,又撞上她周身的魔气,重重回落。
白倾倾顺手解开风寻砚给她系的乾坤袋,将其中法器接连掷出,管她认不认得,看没看清,总之全部都动用上,在她的弦网之外,立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防护。
劫云沉寂了片刻后,这一次才像真正蓄足了力量,低沉沉的半空划过刺目电光,伴随一道劫雷,挟着雷霆之势击下。
最外层的一件极品法器,应声碎裂。雷击之势顺着防护层层震入,激得白倾倾周身的魔气瞬间炸开,将海平面震出了半人高的浪墙。
雷声滚滚如鼓。
白倾倾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时反而笑了,心里原本的那几分慌,也像是被丢弃进了深海之中。
内心逐渐归于平静,并觉得这静潭一般的心境,她应当最为熟悉才是。明明仰头而视,却不显屈卑,傲然不畏。
她掷声说道:“来吧,就看看谁撑到最后。”
劫云一连落了两日一夜,依旧没有要停下的趋势。
每落一道,都比上一道更加强悍。
白倾倾那堆成山的极品法器,在撑了一日过后,就已全部损毁。
又一夜过后,她细密的弦网显出斑驳,落在上头的每一击,都会反震向她,浑身筋骨的疼痛似乎也在无穷无尽的相叠。
直到劫云背后的天际再亮,一道黑紫落雷穿过弦网,与她抵挡的魔气相撞,击穿后劈在她的肩上。
尽管有所抵挡,可雷势强劲,依旧震得她半肩血红一片。
白倾倾双瞳赤红如血,魔纹亮如星月,发丝猎猎飞舞。鲜血成串接连不断从指尖滴落,又被海水吞入。
她望着劫云,嘴角却勾起了一道弧度。
又一日后,白倾倾一身浴血,犹如被攀折的赤蝶,大红裙裳上,被她的血浸染了一层又一层,又转成了暗红。
这雷劫生生不断,在这海天相交的空间中,蕴含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就像是在告诉她说,她该离开,而不该存在于此。
眼见又一道巨雷蓄势待落,劈裂之声轰鸣阵阵,既向着四面天际蔓延,又直达海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