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右边那扇门吱呀着晃荡了几下还是倒地,史弦嘴角不由抽搐。
景离站在门外面无表情:“你修。”
史弦调侃:“宋兄,想不到你竟对我这般思念,不惜破门而入。”
宋荻跳到倒下的门上蹦了蹦:“滚滚滚,谁思念你了。”又在上面踩了两脚,“这也太不结实了。”
景离让宋荻修门不是玩笑话。
史弦看着蹲在走廊上自言自语的宋荻,再看一眼陪着自己坐在院中树荫下的悠然喝茶的景离,心里这样想。
“他会修门?”宋荻虽然不至于四体不勤,但是除了药和毒,其他事让他动一动都难。
“不会。”
“哐当!”仿佛为了印证这句话,刚刚被勉力立起的门又砸在了地上。
景离迅速做了几个动作。
史弦下意识的跟着做了一遍,什么意思?
“自作自受。”景离解释。
他右手指了指趴在门上装死的宋荻,左手四指并拢伸直,大拇指指着太阳穴。然后左手的位置不动,握拳。
“笨蛋?”史弦猜。
景离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一个教,一个连猜带学,竟然也学了不少词,只是这些词......
“你骂人都用手语吗?”
景离看了他一眼,认真的回答:“不是。”
又一次将门砸在地上后,宋荻像是找到了节奏,开始“哐当哐当”不停。
史弦忍不住扶额:“我今晚还能不能住。”
景离嘴角挽起一个不起眼的弧度:“去我的屋里住。”
“啊?”
“今晚去我屋里住。”景离重复了一遍。
“落砂院没有别的房间了?”
“有。”
有,但是我不给你住。史弦给景离的回答做了延伸扩展。
等到太阳下山,本来完整的门已经支离破碎。宋荻靠着门框睡着了,景离和史弦一起回了景离的住处。
史弦沐浴返回时,只披着一件袍子,有些松垮,能看到胸口的肌肤。景离听到脚步声转过头,就见到他这般模样。
见景离一直盯着自己,史弦轻咳了一声:“怎么?”
景离调开视线:“你脸和身体肤色差太多。”
史弦脸色偏暗,身上的皮肤却很白`皙,尤其这些日子一直好吃好喝好药的调养,更是要发光一样。
史弦举起双手翻看,虽不像身体皮肤那样细腻,而且还有一些茧,双手皮肤也比脸白:“天生脸黑。”
说完这句话,他走到景离身边坐下,才发现他竟拿着那只银色手环。
“这手环还有什么值得研究的吗?”
“没,只是想起一个人,就拿出来看看。”
史弦没吭声,景离却像谈兴正浓:“想听吗?”
“恩。”
“他叫叶辞。我们八年前相遇,他救了我和阿研一命。”
“救命恩人,那应该是很大的恩情了。”史弦神色淡淡的。
“是很大的恩情,可是他却是我杀父仇人的徒弟,你说要是再见。我是报恩还是报仇呢?”景离突然贴近他,似乎很疑惑的问着。
两人呼吸相闻,史弦也没退后,疑问道:“杀父之仇何来?”
“我父去参加我姑母葬礼,风城二当家趁此机会反叛。我父拼死杀回,救了我之后神识尽失,却紧攥着这只手环。”他眨眨眼睛,“听说那次血闇堂出了二十个精英截杀我父,枕梦阁阁主亲出,是不是很高规格。”
“听说,”史弦舔了舔嘴唇,却触了不属于自己的温度。两边呼吸瞬间都像停止了一样,两人看着对方的眼睛,都像卷起了一片弥漫天际的尘沙,什么也看不清。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史弦才继续说,“听说,枕梦阁之前并不是这么大规模,是在六年前灭了血闇堂才开始迅速崛起。在之前,枕梦阁的势力范围在北方。而且,刺客向来自傲,两家合作何其难,何况其中一个还是一阁之主。”
语毕,史弦已经做好景离暴走的准备。上次谈论手环时,景离虽然看着淡定,但是一直有些压抑。今晚,他的情绪明显激烈很多。
可是景离却很平静,他只是把手环放在桌上,问:“所以你的推断是?”
“一方杀,一方救。而且,林寻是救。”
景离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换了话题:“我送你的那些东西哪去了?”
史弦想起那些被他遗落在旧居的发簪和发冠:“还在之前的屋子里。”
景离站起来往床榻走去:“明日去拿过来吧。”
明日门该修好了吧?
这晚睡在一间屋的两个人,隔着屏风四目相对,谁也没睡着。
史弦慢慢听着,今夜没有鹰啼。
景离想起那几日的马上生活。
“你为何总散着头发?”
“啊?等下。”
“行了,别撕你那衣服了,都快撕没了,你的短剑借我。”
“你这是干嘛?削筷子?”
“给,你用这个束发吧。”
“木簪,这图案是?”
“你左眼眼尾处的青色,像是云纹,我就近取材。”
“谢谢。”
“不客气。”
早起时,景离已不在房内。史弦食指放在唇边,一声呼哨。不一会儿,一个黑色的身影俯冲而来,稳稳的停在窗沿上。史弦轻轻碰了碰了它的脑袋,鹰亲昵的往他手心里蹭了蹭。逗弄了片刻,鹰便重新振翅,同时一个身影在房沿处一闪而过。
又等了一刻钟,才有人来招呼吃早饭。
景思妍这两日似乎很忙,总是来去匆匆。史弦坐下没一会儿,她就告辞了。
早饭结束后,有下人来禀报:“城主,阿武猎下一只鹰,问怎么处理?”
景离寻求建议:“史公子觉得怎么处理好?”
史弦说:“活着,要是喜欢,可以试着熬一下,死了的话,鹰肉不好吃,埋了吧。”
景离很满意,吩咐就按史公子说的办。
安排好事情,景离起身离开。史弦闲来无事,决定去看看自己那门修好了没。
还没走到地方,就见宋荻提着衣摆疾驰而来。史弦伸手拦人:“你干嘛去?我的门好了吗?”
宋荻脚下不停拽着他一起走:“你都住景离房内了,还管你那破门干嘛?走走走,看热闹去。”
史弦没使力,被他拖着一起走了。
宋荻显然是常干这种事的,选的地方视角极佳,被偷窥的人却看不到自己。
史弦举目望去,景离笔直的站在门口,门外有三个人,站在中间的那个人很眼熟。
“赖实杰?”
“对。”宋荻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史弦一眼。
“为我而来?”
“对。你不要那么多话,别被景离逮住。”宋荻这句话说的又轻又快。
史弦却有些走神,赖实杰亲身找上门,那肯定是知道自己在这里,必不会善罢甘休。他,会怎么做?
果然,赖实杰开始叫嚣:“景离,听说我通缉的人在你们风城呀。”
景离没回答,赖实杰嚣张的想逼近。刚走一步,前方就被一个东西砸的尘土飞扬。他低头看去,只发现了花瓣的残渣,心有余悸却又不肯露怯:“你想干嘛?”
“别再往前,我怕你脏了我家的地。”景离终于开口,却是非常不留情面。
赖实杰气的不轻,脸都憋红了。但面对景离,他还真不敢太过造次。
当年风城经历叛变,元气大伤,七盟趁机出手抢占地盘。最终,风城纳入七盟名下,彻底改了主人。谁知,五年前,眼前的煞星杀回,直接取了七盟当时老大的性命。趁七盟争权夺利之时,更是将七盟驻扎风城的人马几乎杀了干净。等赖实杰重新掌权后,风城早已脱离了控制。但因为当时掌控风城的人跟赖实杰向有龃龉,失了这一片他并不心疼,反而有些感谢景离帮他除了心头大患。所以,在他总管七盟后,与风城的关系还不错。如果不是他轻薄了景思研,景离应该也只是对他爱搭不理。 想到这里,他不由恨恨的咬牙。自己下半身的残疾肯定是风城的手笔。在景离回归之初,他身边就有一个使毒高手,手一扬就收割一批生命。相较于景离在七盟高层造成的慌乱,这个使毒高手才是大部分七盟人恐惧的源头。
史弦见赖实杰吃瘪,不由也想起七盟与风城的恩怨。宋荻这个大功臣经此一役,也算是出名了。史弦转头望去,就见宋荻两眼发光,嘴里不停嘟囔什么,哪有传说中“毒神”的半点风姿。